“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若是被那个什么尊师,感知到你体内有我的元灵,你麻烦就大了。”相柳没好气的在苏琼嵑的脑中嚷着,“你就算是真的百毒不侵,也没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懂吗!”
“嗯,知道了。”
相柳被苏琼嵑的一声答弄的愣了愣,心想道:‘这小子今天怎么没顶嘴呢?’
苏琼嵑答道:“我在想长瑾的事。”
相柳想象着自己捂住眼睛道:“我之前提醒过你,那谢文瑾不是个简单的,还是少招惹他们为好。不过,现今既然已经进来了,那就与那尊师好好聊一聊,说不定能套出些其他线索。”
苏琼嵑拿出怀中玉坠,在手中细细摩挲,借着月光仔细瞅着,那玉坠的影中似是一朵盛开的莲花。
“相柳!”
“这是朵莲花?”相柳半疑半惑的反问着,“这人倒是有趣......”
“哦?你竟识得万蛇尊的名讳。”不知何时,这人已站在后殿的门口,苏琼嵑猛的一看,这面具和身影,太过于熟悉。
“师父......?”
“你说尊师是谁?!源秋卿?!”相柳不可抑制的在耳边怒吼,全然不顾自己是否会暴露。
眼前明紫色的人影酣畅的笑了笑,声音一如往常的好听,“为师这样,你竟还能识得出。”
苏琼嵑狠狠的揉了揉眼睛,这身影,他看一万次都不会错。
“师父,你怎会在这?”猛的一顿,苏琼嵑惊愕的看着眼前之人,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喃道:“师父,你就是赤羽道尊师?那琚林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好得很,正在清川日日昏睡着。”面对一大串问题,源秋卿挑了一个最为好答的。
苏琼嵑觉得天旋地转,在云中城发生的种种,竟都是源秋卿策划的好戏?
“师父,那个百法不得治的昏睡症难道也是假的?”
源秋卿看了看他,有些不忍心,“我如此做自是有我的理由,只一条,我从未想过要杀你。”
清冷的声音再一次从面具后面传出,“我只是想杀武长瑾罢了。”
源秋卿看了一眼已经木楞的苏琼嵑,转过身看向窗外的婆娑,问道:“你可知,我妻凌云是因何故去?”
苏琼嵑手上轻颤,良久,缓缓的摇了摇头道:“不知。”
源秋卿不可察觉的叹了口气,说道:“因为武赢,那个自负乖张,不可一世的君王!”
“武赢,武国的皇帝?”苏琼嵑疑惑道。
源秋卿没有回答,面具下的眼神中散发着丝丝冷意,又问道:“那你可知武国的皇长子武忡?”
苏琼嵑不知,便没有作声,等着源秋卿继续说下去。
“呵,也对,你怎么会知道他呢,世上人皆说武忡是贤王,贤王的下场就是挫骨扬灰?”
此时,源秋卿沉浸在萧瑟回忆中,苏琼嵑虽听不大懂,却也不得不继续听下去。
相柳知他心中疑惑,快声答道:“武忡是武赢的哥哥,老皇帝的长子,十八岁那年消失了,生死不明。”
苏琼嵑眨了眨眼睛,趁源秋卿不备,在心中问道:‘生死不明?堂堂一个皇子,怎会突然的生死不明?’
相柳怕说得太多会被察觉出来,便简言道:‘武忡就不想当什么皇上,既然他弟弟想当,他自然是瞅准了机会赶紧跑咯。”
苏琼嵑用眼睛盯着源秋卿的背影,小心问道:‘那他死了?’
等了好久一会,相柳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不知道,说来也奇怪,武忡走了之后,就像世上没这个人是的,连个踪影都没有。’
这事弯弯绕绕,苏琼嵑听了半天也未听明白些什么,索性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逃出这个地方。
当初潜进来是为了打入敌人内部,从中击溃敌人要害,如今这敌人头子竟是自己的师父,这还谈何铲除赤羽道。
正想着,源秋卿突然转过身来,走到苏琼嵑的面前,苏琼嵑慌张的后退了两步,略带戒备的看着源秋卿。
“怕什么?我还会害你不成?”见他仍是一副不放松的模样,源秋卿识趣的退到案边,“嵑儿,武长瑾的事,你管不了,天道轮回,理应如此。”
苏琼嵑眼神中有些晃动,不敢相信这话竟是从自己师父口中说出来,“师父,你怎可将此事说的如此理所当然?平日里你教导我,总是说要清神明心,不可被执念驱使,你如今,这是怎么了?”
源秋卿眼中似有利风剑气瞬息而过,可到开口之时,却仍是温润柔和,“你与武长瑾相识于幼时,向着他说话,为师不怪你。”
“可师父,往日恩怨怎可施加于今人身上?如此循环往复,到底要相杀到何时?”
殿内烛火摇曳,源秋卿随手拿起案上放着的香炉,似是并不急着回答他的问题,只风轻云淡的在手中把玩着。
“师父!”
像是被唤回神一般,源秋卿手上动作一顿,说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不顾苏琼嵑一双能喷火似的眼睛,只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精致的香炉,不一会儿,丝丝缕缕的烟雾便从中轻缓飘出,将整个后殿包围萦绕。
“有一个孤儿,从记事起,这个孩子就在山上跟着师父玄枢真人修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孩那孩子悟性好,还未及冠就已至圣境,等到他三个师弟前来拜师时,他已经是有些名气的侠士了......”
正听着,源秋卿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忽远忽近,苏琼嵑强忍着眩晕之感,抬起头来看,眼前竟是陡然变幻,周围的一切都变了个模样。
与北州的冬天一般,树上屋顶上尽是白雪皑皑,一片茫然,身着白色衣衫的少年手中拎了个食盒,看着身旁的赤衣少年,两人看上去年纪相仿。
两人穿过圆门,冬日里的寒风将屋角的铃铛打得清脆,红衣少年叹了口气说,说道:“师父年事渐高,许多事情都是大师兄代为处理,白日里大师兄既要下山给各家修士擦屁股,晚上还要过问咱俩的功课,云师弟,你说大师兄累不累,累不累?”
云师弟垂着眼帘,边走边看路前的积雪,沉闷道:“自然是累的,夜晚经过源师兄房门前,十次有九次都是师兄在忍痛擦药,看到师兄如此,我真想赶快修习,希望快些为师兄分担。”
“神修不可急于求成。”这声音就如同四周的雪气一般,清冷沁人,苏琼嵑顺着两个少年的目光看去,在路旁的屋顶上,坐着一个人。
“源师兄!昨夜才下了雪,外面冷得很,你小心些别着凉了。”
“好。”那人淡然落地,轻念了个诀,就将周身水汽凝成了小冰珠吧嗒吧嗒落在雪中。
周围的一切就如同亲身经历的一般,可无论苏琼嵑如何引起三人注意都没有用,自己就像是不存在一般,站在三人身侧,不由心想:’这源师兄不会就是师父吧?没戴面具还有些认不出来。’
苏琼嵑看着迎面走来的二人,颇有些疑惑的问道:“相柳,这个叫云师弟的人,是不是师父房中挂的那个画像?”
等了一会,不见回应,苏琼嵑才意识到不对劲,难道自己进了师父的回忆幻境之中?虽早在古籍中见过此等秘术,可如今亲眼所见,却也有些举足无措之感。
一旁的云师弟踏到源秋卿的身侧,声音中藏不住的喜悦,“师兄,你怎的今日有空?”
“今日只是些小事,你们要去何处?”
赤衣少年有些得意的看了看身旁云师弟,对源秋卿说道:“师兄可真是好口福,云师弟见你连日辛苦,特意做了些抄手来,没想到恰巧你今日无事,师兄,不介意师弟们与你蹭吃一顿吧?”
源秋卿看了一眼食盒,“我已辟谷,不宜食,你们去吧。”
不等凌云说话,赤衣少年早已抢先一步,推着源秋卿向前走,边走边道:“师兄,少吃几个也没什么,苏师弟等着呢,走吧走吧。”
对于这种上赶着的热情,源秋卿向来不会拒绝,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师弟们,只得被半推着进了梧桐斋。
苏琼嵑心道:“梧桐斋?清川也有梧桐斋?怪不得一路走来好几处都觉得似曾相识,原是清川的景致大多都复制与此处的缘故。”
“苏师弟,久等啦!”赤衣少年跑到桌前读书少年的面前,隔着书本饶有兴趣的看着书后之人。
那人抬头笑了笑,“乔师兄。”
苏琼嵑愣了愣,“这,这不是我爹吗?”又听了一会,苏琼嵑也听明白个大概,父亲是师父最小的师弟,云师弟应该就是师父口中的凌云,那这个乔姓之人是?
不及细想,苏琼嵑眼前又是一阵斗转变幻,定睛一看,早已没了刚才的乐意融融,乔师弟身前跪着一个干瘦的黑衣人,那人双手奉上一封急信,半页的废话苏琼嵑全都忽略了,只看到一句,’瑞灵妃病重,令明亲王速归王城。’
借着烛光,苏琼嵑看着面前之人,这人的面貌怎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可转念一想,天下之大,相似之人又何止我们两个,只是看信上的说辞,面前的这个人应该是个身份尊贵之人。
“此事危急,请大殿下速速定夺。”
苏琼嵑抱着胳膊坐在两人边上,一脸看戏的表情,“想不到这个乔师弟还是个皇子,师父身边真是卧虎藏龙阿,诶,那个人叫他大殿下,难道这个乔师弟就是失踪了的武忡?”
再看乔师弟的面上,一如死灰一般骇人,他猛的将地上之人拽起来,怒道:“我母妃怎会突然病重?”
“属下不知,只前几日瑞灵妃突然高烧不退,经太医诊治已然无碍,可、可王城突然传来这封信......”
未等细思,武忡拿起放在案上的剑,凛然道:“走!即刻回宫!”
“是!”
苏琼嵑刚要站起来阻拦,一阵眩晕之感便又将他带到了王城,又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想起上一次差些被一个小宫人拿下的悲惨记忆,苏琼嵑不禁皱起眉头。
只是这一次,王城可不似那天晚上一样的热闹。
“大殿下,王城似乎有些不对劲。”
武忡勒了勒马,在城门前停下,以往王城门前守卫森严,来往进出都要严加询问,现在却无一人看管,母妃出事,怎会引得如此?
“不好!”
正要催马回奔,城墙上突然灯火通明,一排排弓箭手,张弓搭箭,将二人团团围住。
“皇兄刚来就急着要走?”
城墙上,林立的枪戟映出点点光芒,一袭黄衣从众人身后悠然而出,火光顺着他的方向,裂开一道窄路,将那人身上的黄衣照得愈发金黄,那人嘴边挂着笑,手里执着扇,若是不经意的一看,也许会有一种温暖的错觉。
武忡看向那人,心中震惊不已,身穿黄服,妄想篡位的人,竟是他从小宠爱的弟弟武赢。
“赢儿!父皇呢?你将他怎么了?”
“皇兄,果然,这样一来,我便又能见到你了。”
武忡瞪着眼睛,怒吼道:“你当这是什么游戏?!若是今日事败,你可知是什么后果?!”
“无妨,反正无论我如何做,皇兄都不会责罚与我,不是吗?”武赢心满意足的看着城下之人,那个他记忆中最美好的存在,“反正,你回来了,再也,再也不会让你走了。”
“赢儿,快告诉我,父皇呢?你若是要皇位,那便给你,你告诉我父皇如何了?”
“哈哈哈哈......皇兄,你到底,还是不懂我要什么......”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告诉我父皇在哪?!”
武赢睁大了眼睛,像小孩子看向糖葫芦时的样子,满眼都是喜爱,“你说的都是真的?”
武忡强压下心口的怒意,勉强扯出一丝苦笑,答道:“真的!”
听见回答,武赢笑得更加开心,便道:“皇兄,你放心,我们的父皇正在洛北行宫颐养天年呢,我的亲随都在他身边保护他,你放心好了。好了,你问我的,我都说了,现在轮到你了。”
武忡一动不动的盯着武赢,短短几年,自己记忆里那个乖巧体贴的孩子,怎会变成如今这副胆大包天的模样。
武赢毫不掩饰的说道:“皇兄,我-要-你。”
武赢的一字一句皆砸进他的耳朵里,不顾周围士兵们的面面相觑,武赢对着他咧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一如当年,他犯了错被父皇责打时,武忡护在自己身前时那样。
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入领口,他望着骑在马上的那个人,幽深的王城,他唯一的光芒,回来了。
苏琼嵑站在城门下,来来回回的看着两人,一脸惊诧道:“想不到这个武赢还这么恶趣味,竟然喜欢自己的哥哥,怪不得到最后武忡消失了呢,要是我遇上这么变态的弟弟,我也巴不得离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