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城右手插着口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洛莞卿小跑地跟在后面。
她好像要说些什么,却一直别扭地跟在后面。洛莞卿的心里有无数个疑问。
他为什么要陪着她在医务室?她是否要说声谢谢?
许城实在是受不了身后零碎的脚步声了。踢踏踢踏地让他头疼。于是他停住脚步,果不其然,莞卿一头撞上他的后背。
“嘶——你有病啊!”莞卿抬起头,怒视着一脸玩世不恭的男孩。
“你有话要讲吗,有话快说!”许城很不耐烦地白了她一眼,想了想,又把她推到两米开外。
空气静默了两秒。只有北风拂过桂花树的“哗哗”声,树枝上的麻雀随着风声呼喊了两嗓子,也安静了下来。
“那个……谢谢你。”好像道谢是一件十分不易的事,洛莞卿紧紧地盯着自己发白的指甲,脸红扑扑的,“谢谢你……在医务室陪我,那个——”
“哦,我是不想被追究刑事责任。”许城并不看她,仿佛瞟她一眼就会脏了他的视线。
空气又安静了下来。这次没有北风和麻雀的呼喊,只有远处高三楼层传来若隐若现的英语听力。
“没话说我走了。”许城重新转过身,校服袖子却被莞卿抓住了。
“等下!那个……‘卿卿’是你喊的吗?”许城后背一僵,眼神微微迷蒙,难不成她装晕?
他回过头看着她,眼中重新换上了六年来从未改变的轻蔑,扬起眉毛:“你觉得我会心疼到喊你的小名?”
妈的!自己居然以为他改变了!莞卿愤愤地想,在心中骂了一句脏话,很恼怒自己之前的“脸颊发烫”。
“再问一个。那只钢笔什么来头,你那么爱惜,甚至都想置我于死地?”她把头发拨到一边,眼神也犀利起来,高傲地问道。
我没有想置你于死地,我不是故意的,我很抱歉。道歉差点脱口而出,还好,在嘴边的一刹那,被许城收住了。
想起莞卿之前红通通的脸颊,他突然一阵好笑。
于是他直视她的眼睛,露出个迷倒众生的微笑:“那只笔,是金兰的。”
洛莞卿的脸顿时失去了血色。当然啊,那是和他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嘛,同样“尊贵”的千金嘛。
“当然,当然。”哪怕心里突然出现莫名其妙的不舒服,她依然笑吟吟地点着头,一脸不屑,“那是你可爱的女朋友的。”
说完,她回头就走,只是步子比平时快的多了。
“喂!洛莞卿,食堂在那边!”许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莞卿却加快了步子。
她心里对许城的厌恶更深了一分。这是她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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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兰终于在学校里的杂货铺里抓到了许城。那时,他正站在摆满巧克力的货架前犹豫不决。
“小城,你干什么呢?”她甜腻腻地按着许城的肩膀跳了跳,忽略了许城一瞬间皱起又舒展开的眉毛,“巧克力?你什么时候爱吃这种低俗的玩意儿?”
许城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撤了撤,嘟囔了一句:“低血糖。”
“什么?你有低血糖?!”金兰怀疑地大量了他一番。
虽然肤色苍白,但他从来都很健康,不可能有这种病。
“没有,只是班上有同学有这种病。”他看了一眼身边浑身敌意的金兰,“男孩子。”
充满愤恨的眼睛一下子柔和下来,重新恢复到妩媚可人的样子。她伸出手挽住许城的手臂,娇滴滴地笑起来:“吓死我了,还以为是那个书呆子洛莞卿。”
许城拿了两块德芙,这时正疑惑地看向金兰。
“别这么看我。我知道你很讨厌她,但她是有低血糖。”金兰踮起脚,在许城精致的眉眼上印下一个吻,“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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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莞卿坐在学校的天井里,看着水缸里懒洋洋摆动尾巴的红鲤鱼。
止不住的泪水砸碎平静的水面。她从来不是那种不想落泪就能把眼泪憋回去的女孩,也许她不够坚强。
但她只想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藏起来,留给她自己。
为什么生气?为什么难过?
是气自己不争气地红了脸,还是不如金兰漂亮?
是难过喜欢自己的不是他,还是因为自己的愚蠢?
身后传来脚步声,莞卿惊慌地抹去泪水,回过头。
台阶上站着一个女生。漂亮的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天仙。乌黑的头发随意地扎成发辫,却没有莞卿的凌乱;上挑的眼角饱含温暖的笑意,却没有金兰的做作;半披着的蓝白校服显得格外霸气,却没有徐徐的痞气……
“莞卿?”
“霍浅学姐。”莞卿回过神,向女孩打了个招呼。
霍浅拉着她在台阶上坐下,打量了一下她泛红的眼眶。
“怎么了?”声音也像是最上等钢琴敲击出来的悠扬旋律。莞卿闷闷地想。
她把手搁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歪头看着霍浅:“学姐,你说……一个人如果不被他人认可怎么办?”
女孩微微蹙起眉毛,疑惑地看着她:“认可?如果是你,我可不这么想。”
她顿了顿:“但如果你所谓的‘他人’对你来说很重要,我还是认为,你应该保留对自己的自信。如果他不认可你,只能说明他不了解你。”
莞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重新看向湛蓝的天空。
“说点高兴的,我来的路上碰到徐徐了,她正找你呢。然后……她告诉我一个对于你来说是一个惊喜的消息。”这次换到莞卿疑惑地看向霍浅,当然,还带着几分期待,“你的朋友要回来了。”
“谁?我的哪个朋友?”
霍浅似乎很无语地拍拍她的头发,说道:“你连你在美国的朋友都忘了?罗氏兄妹要回来了哦!”
莞卿眼睛一亮,立刻起身往教学楼跑了两步,想起什么回过头,向霍浅挥挥手:“谢谢学姐!学姐再见!”
朋友归来的那份喜悦,足以扫清所有的阴霾!
我不能把泪水吞回去,但我能抹着眼泪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