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城抱着莞卿冲进医务室,发出的巨大动静使办公桌前的医务老师猛地抬起头。
那是一个中年女性,扎着简单的马尾,眼角有细细的鱼尾纹,衬得她很温和。
她示意许城把莞卿放到一边的治疗塌上
“怎么回事?”很轻柔的声音,询问情况。
“她突然昏倒了,头磕到桌子……她……没事吧。”许城的手紧张得绞在一起,眼底是一片慌张。
“没事。只是低血糖,伤也不重,有些红肿。”医生稍稍检查了一番,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冰袋,按在莞卿的头上。
冰凉的刺激让莞卿哆嗦了一下,眉头轻微一皱。
“哎哎,天这么冷,你怎么……”被医生皱着眉头狠狠瞪一眼,许城又把手默默地缩起来,像一个做错事的十岁小孩。
葡萄糖通过细细的针管一点一点流入莞卿体内。许城一手压着她头上的冰袋,一手把莞卿身上白色的被褥向上拉了拉。
“先请一上午假吧,她太缺乏睡眠了,让她好好睡着。”医生说着,拉上了青绿色的帘子。
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阳光透过帘子的缝隙照到莞卿的侧脸上,苍白的脸蛋接近透明,眼睛下青色的眼圈更让人心疼。
手不经意碰到输液管,冰冰凉凉的,不知道她会不会冷?许城伸出手,把洛莞卿脸上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露出清秀的脸颊。
她睡觉的样子,倒真是乖巧,没有平时的盛气凌人。不得不承认,她……还是挺漂亮的。
他竟然很想伸出手去戳一戳。
许城烦躁地倒在白色的塑料椅上,把已经化成水的冰袋丢到一边,闭上了眼睛。
******(回忆)
刚上初中,很不巧,许城和洛莞卿在同一个学校。但不在一个班。
本来也没有什么,但报到那天许城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个把他的大提琴推到地上的女孩。
心一下被厌恶填满。哦,忘了说了,那时候的许城还在头发上打满了摩丝,一脸的不可一世。
女孩扎着个双马尾辫,正摇头晃脑地和身边的一个男孩说着什么。许城挪动脚步,站在他们的身后。
“你叫张朗?听起来就像蟑螂。”莞卿高傲地一边说,一边转转脑袋,两条黑色的发辫像蝴蝶翅膀一样晃动。
他面前的男孩红了脸,腼腆地笑笑,宽容地说:“是啊,所有人都这样讲。”
“但你的名字好像含义不错。”女孩瞪着杏仁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男孩,“我的名字就光图个好听,亏我爸妈还是大学教授。”
这个自命清高、自命不凡的女人!说个名字都能炫耀自己的爹妈。当时的许城这样想。
于是他整整衣领,右手插兜,像普遍的黑社会大哥一样走了过去,把洛莞卿狠狠撞到一边。
“当心啊,小瞎子!”
女孩踉跄一下,回过头凶恶地怒视他一眼,目光在他打满摩丝的黑发上停留了一秒,瞬间也记起在哪见过这个讨厌鬼。
张朗把她拦到一边,同样厌恶地斜了一眼许城,用柔和的声线对莞卿说道:“莞卿,那个人是许城,许氏集团的少爷,我们惹不起的。”
还挺有眼力劲,许城想。他得意洋洋地瞟了一眼洛莞卿,抬脚准备离开。
“哦,是吗?如果他能把他头上油乎乎的东西去掉,我倒还勉强认为他是个少爷。丑死了!”莞卿朝着他的方向吐了吐舌头。当然,不能让许城看见。
听到洛莞卿的评价,十三岁的许城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极端粗俗的话,才不至于冲上去和一个看起来比他还高一两寸的女孩拼命。
******
“妈,我求你把我头上的摩丝去了吧,这玩意儿伤头发。”许城坐在饭桌前,捧着金边瓷碗,用商量的语气对饭桌另一头文雅的妇女说道。
女人皱起了秀气的眉毛:“为什么?小城,你以前从没这样觉得啊。”
那是因为有个不识好歹的女孩嘲笑我。
许城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用精致的银勺玩弄几粒珍珠似的米。
“有人笑话你了?”果然是母亲啊,一眼就能看透自己在想什么。
他只好点点头。
“我一直和你爸说不要把你放到都是穷鬼的地方去,他们不懂我们的高贵和优雅。”女人高傲地抬起了下巴,璀璨的灯光照在她的侧脸上。
“妈,你不要这样讲……也没有……”也没有那么过分,是我先撞的她。他有那么一瞬间惊诧于自己的想法。
他从来就没有生出过一点愧疚之心,但这次是个意外。
男孩想起女孩清澈如大海的眼睛。她好像是叫……莞卿?土死了,充满了所谓文人的阳春白雪。
******
“许城?许城?你怎么在这里?”他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和回忆里的一个颜色。
他把手按在洛莞卿的眼睛上,把她重新压回了治疗塌上。
“吵什么吵,烦死了。洛莞卿你就不能安心睡会儿吗?!”
“如果你那么想嘲笑我,我们不如互相伤害一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