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晚上,白玉都辗转难眠,邵长歌的话一遍一遍在她的脑子里回荡。此次她九死一生,必得把身边的人理干净,以后做事方能得心应手,无后顾之忧。
第二天一早,白玉便将折扇唤了进去,将腰牌递给折扇,吩咐道:“你立刻出宫去邵府一趟,昨儿我和邵姑娘说好去她府中取檀香布,半月之后便是太后祭辰,皇上重孝道,定会格外重视此事,各宫各院也定会借这次机会讨个出头的机会,我入章华宫已久,从未拜过太后,此次想亲绣一幅《极乐图》以表敬意。此次事关重大,只有我和折锦知道,你亦不可让旁人知晓,以防有哪个错了心思的又往咱们身上泼脏水,若有旁人问起,你只说去邵府取了匹南洋锦。”
“是。”折扇接过腰牌,同白玉拜礼后便匆匆离去了。
“折锦,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很过分?她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白玉看着折扇一路小跑还略有些稚嫩的身形,突然有些愧疚。
“若她真的没有问题,试一试又何妨?若不是她所为,咱们便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以后待她更好些就是了,姑娘如今身在皇城,多留一手总是好的。”折锦拿着桃木梳细细替白玉攒着头发,良久才轻声道,“不过奴婢,倒愿意信她这一次。”
折锦话音刚落,便另有一个小丫鬟捧着一个半大不小的盒子,在外求见白玉。折锦同白玉对视一眼,扶着白玉出去了。
“给玉姑娘请安,”小丫鬟将盒子捧过头顶,小心翼翼道,“昨儿下午我家大小姐在宝昌楼给您买了几支簪子步摇,命奴婢给您送来。”
“有劳了。”白玉命折锦收下,又给了小丫鬟一些打赏,随后笑道,“替我谢过邵姑娘。”
“邵府还真是财大气粗啊,宝昌楼的首饰那么贵,邵长歌倒说送就给送来了。”
傅端仪带着夏姌气势汹汹地走出来,吓得小丫鬟一阵瑟缩,白玉看了折锦一眼,让折锦送小丫鬟出去了。
“邵姑娘是相府嫡长女,自然是被千娇万护地捧在手上的,宝昌楼的簪子步摇,想来也不缺。”白玉朝傅端仪甩了甩帕子,也懒得和她计较那么些礼数,反正该吵的架,怎么着也是吵,“若大公主喜欢,臣女将这些悉数送您便是。”
“笑话!本公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何时轮到你来送。”傅端仪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嫉妒不已,且不说宝昌楼的东西确实要比宫里做出来的好些,单是白玉与邵长歌的情谊,就让她羡慕不已。
她从小长在宫里,见惯了各种明争暗斗手足相残,所以从来不相信什么真情实意,直到遇见了白玉与邵长歌。
“既然公主不需要,那臣女也不强求了。”白玉冲着傅端仪灿烂一笑,转身回到房中关上了门,再也不管在门外气得跳脚的傅端仪。
白玉打开木盒,将里面的首饰都拿了出来,果然看到了藏在最底下的金钩彩线。
“就靠你了,”白玉将金钩彩线握在手里,在心里默默祈祷,“折扇,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在那以后的半个月里,白玉深居浅出,每日都神神秘秘的,抛开傅安擎与昭贵妃不说,有时候连邵长歌也不见,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与猜测。
祭辰当天,满宫肃白,六宫妃嫔皆着朝服,百官均戴官衔乌纱,在太后的灵堂前乌压压跪了一片,先哀后祷,最后按阶品高低先后献出祭礼以表敬意,一切看起来都井然有序,白玉的心也渐渐放下。
“皇上,妾身为太后亲手绣了一幅《极乐图》,愿太后凤魂归宁,永生极乐,保我华阳年年岁岁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突然,大殿上传来一个响亮又颇为得意的声音,让白玉的心猛然一沉,她皱皱眉头,下意识地看了折锦一眼,折锦便悄悄地出去了。
安小仪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白玉一眼,挥手命人打开卷轴,将《极乐图》呈现在众人眼前,细腻又生动的针法与意境获得了一片惊叹。
“安小仪,朕以前竟不知你的绣工如此之好,”皇帝眯着眼,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当即命荣钦传旨,晋了安小仪的位分,并且连晋两级,一跃成为贵人。
就在一瞬间,殿内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众人都低着头,掩住了眼里的嫉妒与不甘。
越级晋封,那得是多大的荣耀。
“安贵人这幅《极乐图》,臣女瞧着真是眼熟。”站在不远处的邵长歌的脸色冷了下去,她知道白玉的身份在这里不便开口,便站出来端起《极乐图》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番道,“臣女瞧着,这倒像是玉姑娘前几日绣的那一幅。”
“是吗?那真是巧,改日嫔妾定和玉姑娘切磋一二。”安贵人万万没想到站出来的会是邵长歌,眼里划过一丝心虚,却还是若无其事地说道,“那如此看来,嫔妾今日倒是要和玉姑娘撞了心意了。”
“到底是撞还是偷,您可要想清楚了。”邵长歌用纤长的手指摸了摸软绵如水的《极乐图》,轻笑道,“若臣女没有证据,怎敢站出来?现在我们都在太后娘娘的灵堂之中,您可别说谎。”
邵长歌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为之一变,在太后的灵堂之上弄虚作假,无异于是欺君罔上。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安贵人用余光划过太后的灵位,突然感觉到阵阵凉意,但事已至此,当着文武百官六宫众人的面,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和邵长歌对质下去,“嫔妾与邵姑娘从无过节,不知邵姑娘为何要如此污蔑嫔妾。”
“臣女可没您那么大的胆子!”邵长歌突然音高八度,从安贵人手里夺下《极乐图》拿到皇帝身边,借着阳光显出了檀香布上熠熠生辉的金钩彩线,随后朝皇帝道,“先不说这檀香布有多难得,单是这金钩彩线,便是臣女出生当日您亲自赠予臣女的出生礼,极为珍贵,臣女见玉姑娘尽孝心切,又有一双巧手,便命人将这彩线赠予玉姑娘,也不算浪费了这顶好的东西,可安贵人非说这《极乐图》是她绣的,那臣女便纳了闷了,安贵人这金钩彩线,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