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子时,狱廷监一众人等都酒足饭饱,加上傅安淮放进酒食里的安神药的作用,没多会儿就都七倒八歪地躺在地上,沉沉睡去了。
邵长歌便趁着这个空档,将白玉与云婵互相易容,又互换了牢房,为防人察觉,换脸之后,邵长歌又问慕容灵要了医嗓子的药,使云婵的嗓子稍微恢复了些,之后便寸步不离地陪在云婵身边,若有人想与云婵说话,邵长歌便都以“白玉”得了风寒不便说话为由挡了回去,因为白玉平时也不大爱对他们说话,所以这些人也就信以为真。
到了行刑之日的前一晚,时月从邵长歌那里拿了一些碎银,以打赏为由又将众人聚了起来,邵长歌则趁机去了白玉所在的牢房,将还魂药递了进去。
“这个药吃下去会有些难受,你忍一忍。”邵长歌透过牢门紧紧抓住了白玉冰凉的手,烛火跳动,只见邵长歌眼圈微红,似下了决心般一字一顿道,“你放心,我和太子殿下一定会救你出去,你一定要相信我!”
白玉轻轻拍了拍邵长歌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然后毫不犹豫地将药丸吞了下去。
“你从未放弃我,我又有什么理由害怕?此次不管成功与否,我都不怪你,长歌,我这一生能有你这样的姐妹,真的知足了。”
白玉摸了摸邵长歌的脸,捂住逐渐闷痛的胸口,终于吐了一口污血,缓缓倒了下去。
“啊!!”
突然传来的一声尖叫,将本来都在欢天喜地领赏的狱廷监众人都引了过去,只见邵长歌满眼惊恐地瘫坐在角落里,举起一只手颤抖地指着已经“断了气”的白玉,脚下还踩着一只已经破碎的玉镯。
“她...她是不是死了...”邵长歌用帕子掩住口鼻,豆大的眼泪直往下掉,哆嗦着说道,“先前我掉了一只镯子在这儿...方才想起来...就过来找...谁知...谁知就看见她惨白着脸躺在那...嘴里还有血...”
“邵姑娘莫怕,这种死人的事儿在我们狱廷监常有。”狱廷掖说着便命人取了狱廷监的案册,翻查几页后冷笑道,“这毒妇叫云婵,年前杀了自己的相公才被抓进来判了斩刑,反正也是死个死囚,现下死了倒省了一桩麻烦,明日老奴回了皇上就成了。”
狱廷掖说完挥挥手,命人将“云婵”拖了出来,探了探她的鼻息与颈脉,也不查问是何缘故,便命人将其扔去乱葬岗。
两个小太监领了命,很快抬了个担架来,将“云婵”放在上面盖了白布,抬着往外走去。邵长歌也被时月扶着跟在最后面慢慢走到了门口。
就在两个小太监准备出门之时,狱廷监的大门突然打开,傅端仪冷着脸站在门口,让邵长歌的心紧紧揪了起来。
“老奴给大公主请安。”看见傅端仪进来,狱廷掖赶紧让那两个小太监把人抬到一边,弯腰屈膝地给傅端仪磕了个头道,“不知公主大驾,有何贵干。”
“这是怎么了?”傅端仪皱着眉头用手帕掩了掩唇鼻,命夏姌将那白布掀了个角,随后嫌恶地转过了头,“这是何人?怎么死的?”
“回公主的话,这贱妇名叫云婵,因杀了人,年前被关进来的,是个死囚。”狱廷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好半天白支支吾吾道,“至于死因...大约是患了病暴毙。”
“大约?”傅端仪冷笑着瞥了狱廷掖一眼,忽然疾言厉色道,“我父皇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们,不曾有半分亏欠,倒是你们,一个一个联合着仵作欺上瞒下诓骗我父皇!若是生病死了也就罢了,若是有人蓄意毒杀,那你们如此草草放过,岂不是引狼入室?!”
“公主息怒,老奴不敢呐。”傅端仪突然一声怒喝,吓得众人乌压压跪了一地,狱廷掖扶了扶自己的官帽,大气不敢出,“狱廷监里死人是常事,老奴在这肮脏地儿待的久了,对这些个死人也能探出个八九不离十,若您实在不信,老奴这就唤仵作过来。”
狱廷掖说着就朝身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点点头就往外跑去,却又撞上了前来“巡查”的傅安淮。
“太子殿下千岁。”小太监慌慌忙忙地朝傅安淮磕了个头,将傅安淮引到了众人面前。
邵长歌看见傅安淮进来,又和傅安淮交换了个眼色,这才慢慢放下心来。只是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邵长歌的心中总是不安稳。
“太子殿下。”傅端仪朝着傅安淮一颔首算是见礼,只是声音略生硬,总让人觉得不情不愿。
“皇姐有礼了。”傅安淮不卑不亢地朝傅端仪微微欠身,佯装无事道,“狱廷监这种地方又阴又冷,皇姐怎么又过来了?”
“幸亏是我来了,要不然还真要由着这些胆大包天的狗奴才欺瞒。”傅端仪说着就狠狠剜了狱廷掖一眼,厉声道,“他说狱廷监里死了人,可既不叫御医来查证也不叫仵作来验尸,如此行为,实在可疑。明日便是白氏妖女的行刑之日,我恐今夜多事,便特地来看看她是否安分,谁知竟碰上了这档子事,我身为华阳的大公主,颇受皇恩,实在不能坐视不理。”
“原是这样,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傅安淮拍了拍手,将随身的一名御医传唤了进来,笑道,“正好,我带着张御医来给白氏姑娘探病,既然碰上了也没有不管的道理,不如就由张御医当面查证,反正也是举手之劳罢了。”
“不用。”傅端仪往前一步挡在了张御医和“云婵”之间,眼里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张御医是太子殿下的贴身御医,身份贵重,怎可沾染这种晦气,我倒是认识御医院的一位,从前便是仵作,想来对这等事情是再熟悉不过了,这里离御医院也不远,只管让夏姌去叫就是了。”
傅端仪唇角轻勾,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另外一回事。她虽日日都在章华宫,却也时常耳闻傅安淮同邵长歌接触之事,如今傅安淮亲自带人来探白玉,想来事情也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