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万俟念吸了吸鼻子。
万俟郇笑着点头,“自然,三皇兄何时骗过念儿?”
想了想,万俟念也重重点了点头。
“陛下也会想要一个人单独待一会儿的时候,念儿不必担忧,走,咱们找个地方,三皇兄再同你说说外面的那些奇闻异事。”
“好。”万俟念笑着应下,便跟着万俟郇一道离去。
万俟演又在殿中守了许久,有些体力不支昏昏欲睡,不知不觉小憩了一会儿,在醒来时天也将破晓了,可是床榻上的姑娘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皇上,该更衣准备上朝了。”黄公公不知从哪儿走了过来,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
万俟演疲乏的揉着眉心,面色难看,“今日不上朝了。”
“陛下,这恐怕……”黄公公面露难色。
“磨叽什么,还不快传令下去。”万俟演先不耐烦起来,压低声音对着黄公公劈头盖脸一阵怒吼。
“是是,奴才这就去!”皇上生气了,黄公公自然也不敢再耽搁,一个劲儿点头佝偻着身子就往外退去。
等人走后,殿内又清静下来,静的有些难受。
万俟演握着宿辛的手不觉攥紧,“辛儿,你怎么还不醒,你这是在怨朕吗?”
心中无尽苦涩袭来,万俟演无力的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脸贴着宿辛仍旧冰凉的手,眸子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塌上美人紧闭的眼。
“哈——”
指尖上突然传来一丝异样,万俟演身子一震,立刻打起精神来。
方才,方才辛儿的手动了,她要醒了,她要醒了!
“辛儿?辛儿?”但还是迟迟不见宿辛醒来,万俟演便俯身对着宿辛的耳畔低声喃喃。
“夫人……夫人……”
一道微弱的声音传来,抬头就看到宿辛苍白的嘴唇微微动着,小脸皱在一起,似乎被梦魇着了。
“辛儿,你说什么?辛儿,醒醒……”万俟演听不清楚宿辛的话,面上愈发焦灼,见宿辛额角不停沁出细密的汗珠,直接就用自己的衣袖为其擦拭。
可是显然宿辛听不到万俟演的话,双唇艰难的张合,发出微弱干涩的声音,至始至终只有那两个字“夫人”。
万俟演终于听清,“夫人?什么夫人?辛儿,我是演哥哥,你醒醒啊,醒来看看演哥哥好不好?”
“不,不要!”
“不要!”
“扬七,扬七——”
一声大喊从口中溢出,脸上的痛苦愈发激烈,眼角也不知何时满是泪痕,整个人看起来苍白狼狈极了。
“不要,扬七……”又一滴清泪滑下,声音哽咽带着浓浓的鼻音,即便是在梦中,也哭的如此伤心寸断。
“扬七是谁?”纵然不知其中曲折,但光这一句“扬七”,分明倾注了半生的痛苦的牵念。
到底是谁,这半年你到底遇见了谁?
握着宿辛的手缓缓松开,双拳也不禁紧紧握起,万俟演眉头紧锁,眼底竟慢慢透出几分狠厉。
“扬七——”又是一声歇斯底里的呐喊,宿辛猛然坐起,双目睁的极大就那么看着前方,胸口不停起伏,尚且有些喘不过气来。
麻木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湿漉漉的。
这是哪儿?
宿辛缓缓回过神来,又是一阵酸涩袭上心头,眼眶再次湿润,这儿好冷,好冷,她不喜欢,一点儿也不喜欢!
一骨碌将自己的身子蜷缩成一团,抱着双膝将脑袋埋进去,可是还是没有一丝温暖。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个地方会那么难受,就好像是在无尽地狱。
双肩不停地颤抖着,渐渐竟有抽噎起来,她好怕,就好像有无数张魔爪从四面八方向自己抓来,带着无尽的恐惧。
“啊!”
也不知是又被什么惊着了,宿辛惊叫一声,慌乱的抓起被子就往自己头上身上盖去,身子不停地往后移,就是要把自己给蜷缩到角落里,一个可以给她安全的角落。
可是为什么,她找啊找,就是没有呢?
无处安放,到头来就像是一个走失了的孩子一般放声痛哭起来,哭的撕心裂肺,双手胡乱挥舞着似是要赶走什么。
宿辛始终没有看到一直站在床侧的万俟演双手握紧又放下。如此反复,心中仍旧没有半分安宁,连那一丝的怒意也在宿辛过激的反应中被冲走。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这样的宿辛哭闹的像个孩子,无论如何找不到安全感的样子就如同他们初见时一样。那个小丫头也是小小的一团蜷缩在假山之中,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瞪得大大的,就像是黑夜里的星星,像是黑曜的钻石,自此照亮了他的心。
可是,她照亮了他,而他却让她永沉黑暗之中……
“辛儿!”万俟演喉结微动,放柔了声音,缓缓向宿辛靠近,就像是安抚一个啼哭的婴孩。
“辛儿,我是演哥哥呀!”
那一瞬,万俟演不再以“朕”自称,帝皇又如何,他不想要。
万俟演一点点靠近,温热的大掌轻轻拂上宿辛的头顶,见宿辛没有抵抗,便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宿辛的头发,“辛儿,是演哥哥,演哥哥在,不怕!”
“演,演哥哥?”
宿辛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不少,身子虽然还在瑟瑟发抖,但勉强将埋在双膝间的脑袋缓缓抬起。
可谁知,一对上面前那张男子的脸,宿辛又吓得一声大叫,赶紧撑着身子往后挪动。
这,这张脸她不认识,不认识!
万俟演也被宿辛一声大叫给吓着了,不过一瞬,脸就阴沉了下来。
“你不认识我?”
“不。”宿辛蜷作一团,重重摇了摇头,那双眼睛红红的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般,眼底竟掺杂着几分敌意。
是,巫医说了,只是失忆了,没关系,忘了的东西还可以再想起来。
吸了一口凉气,万俟演嘴角动了动,须臾竟强扯出一抹温柔的笑,再次柔声道,“辛儿,你在同我开玩笑是吗?我是你的演哥哥啊,你好好看看我,啊!”
“我不识得你,我不叫辛儿,我不知道什么演哥哥,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宿辛不住摇头,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我求求你,求求你,放我走好不好?我要去找夫人,夫人还在等我!”
“辛儿,你在胡说什么,你就是我的辛儿!”万俟演也逐渐失去理智,抓住宿辛的双肩一声怒吼,而后又一把将宿辛揽入自己的怀中,生怕住不住就要流逝了一般。
“咳,咳咳——”
万俟演尚在怒意中,力道之大直接让宿辛险些喘不过气来。可尽管气息微弱,宿辛还是不停地捶打着万俟演,只是于万俟演而言,那点儿力道只怕挠痒痒都算不上。
“殿下,不可啊!”
明德殿外,黄公公一把拦住了方才欲闯入殿中的万俟郇,脸上尽是担忧。
万俟郇喘了一口气但也停住了动作,好一会儿,才拧眉问道“什么时候醒的?”
“就,就方才,奴才刚吩咐人去传话儿,回来的时候就听到里面的动静了。”黄公公也苦了脸。
“殿下,听动静,皇上好像生气了,难不成神女在外头遇到了什么事?”黄公公欲言又止,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他都跟在喜怒无常的老虎跟前儿这么多年了,自然较旁人精明些。
生气?
万俟郇微微一愣,随即想起什么心中大骇,那日醉忘峰上神女精力衰竭而晕倒时那个急冲上去的男子……
思及此,万俟郇暗叫不好。
黄公公看万俟郇的脸色心也跟着悬了起来,“殿下,这,不……不会吧?!”
万俟郇苦笑一声,却不言语。
黄公公那心一下子跌入谷底,“糟了,那可真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