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不敢置信地问道。
“合约写明我们公司从此不能触碰任何有关光明烈子的项目。违约可要陪双倍价钱作对方的补偿,你会被踢出委员会的。”孔杰光先生坐在滚轮椅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面向透明的双层玻璃镜墙,叹了一声。他立即就后悔为什么不趁此机会把这个眼中钉连根拔除,撵出公司、委员会。
“你没有权利这样做。东西是我研发的,没有我的同意,谁能外传!昨天那个会议只是你拖延时间做给我们看的鬼把戏,你要绕过所有人才能成事,包括俊力。”
“你错了。昨天我是真的很意外,你们为了阻挠我竟然会这么团结,连你那个可以一整年不见人白令薪的侄子也能请得动也真是没谁了。可要说暗地里的事,你不也和俊力在昨天会议落实开发光明烈子之前就已经秘密筹备发布会的事?”
“没用的!这件事摆上委员会上谈,你就完了。你现在这是僭越。”
“开什么玩笑。委员会不是商业调查小组,里面那些人都是利字当头,你自己心知肚明,还瞎较什么劲?我现在是帮公司赚钱,你说我僭越,堂堂一个公司的开国先锋、也是现在公司股份持有者的第二大股东,为什么就不能为公司争取更多的生意、更大的利益,甚至是搞好这整间公司。我多的是人脉、胜的是经验、寿星打算盘、钉耙抠痒,听过不?”孔杰光先生侃侃地说道。
“我早就应该意识到,你并不用摧毁光明烈子来打压我,叫人删除我电脑里面所有和光明烈子相关的研发材料是烟雾,实则是要打我研究材料的主意和康氏巴打做交易。但是你凭什么这么自信八点八亿就能塞得住委员会各会员的饕餮大嘴。近时被冠上慢性非传染疾病医科专词的肥胖症在这几年间迅速倔起并开始呈普遍化和幼龄化的趋势,这足以奠定光明烈子今时甚至在未来保健界里富有的商业价值和发展潜能。我应该提醒你产品已经以公司的名义和品牌流出市场,以免赠客户的试用样品包装,为了应付某产品工厂无端停产导致客户流失,你还记得吗?到时国内外一个开门红卖断市,就净利也不止八点八亿,这亏蚀的你承担得起不?一句话——解约!”孔家弘先生边说边走向孔杰光先生,把两只手掌按在办公桌上,俯瞰着他。
在工作上没有半点亲情可念是人之常情,对于这点孔家弘先生还是不能敞开心扉,他相信家族生意难得的是公私分明,可贵的是公私无分的意外收获和事半功倍。这次他决心把好道关,继续胶着下去,只因心死不再需要把眼前的这个人当作亲人长辈去对待。一些缠人的往事总是困扰着他。他小学第一次默写一百分是四叔请他吃他人生中第一只滑鸡腿(之前的都是切成碎块)。
“解约的事就甭想了!不要试图用未知的天文数字说服委员会那些人。现在摆在他们眼前的是八点八亿,你要公司白白给人送这一笔钱,就因为你那些所谓的理想前景,统计图准备了没有,开发新产品线的开支收入预计表在哪儿,就是有那些都是没准儿的。我就问你这个险,谁愿意冒?家弘,我知道光明烈子是你的亲生儿,你花了不少心机在它身上,同样地,你也知道我真正要的是什么。不如这样,我有个想法,只要你肯帮我坐稳主席的位,我帮你夺回你亲生儿的持有权。”孔杰光先生坐在滚轮椅上抬望着孔家弘先生,声音语气充满了坚定,对他来说这可能是一个不错的解决方案。
“我从来做事就不喜欢假手于人。光明烈子是这样,公司亦如是。没有人可以威胁...”
孔家弘先生的话被忽然咚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不等孔杰光先生回应,走进来的是一位西装革履、气度不凡的青年才俊——公关部总经理——孔俊力先生。
“杰光先生。我有些事情想和你商量,有时间吗?应该有吧!相信家弘先生在这里也是为了待会儿光明烈子发布会的事。”原是一家人却这般陌生。
“我们公关部的人今天下午三点钟会在红狮子城举办光明烈子的发布会。。虽然事前没有通知你是我的不是,但希望你能见谅。这个发布会的经费已经核算完毕,但是外面的人迟迟不敢呈交让你审批,我只好亲自拿进来,希望你能慷慨解囊。”
孔俊力先生打开天窗说亮话,丝毫察觉不到其中有什么不对劲,好似一切都在他支配领域之下。不假,都在意料他之内,他时刻都在状态,时刻都在都在训练自己的能量,时刻都在考量。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还没收到...”
不等孔杰光先生把话说完,孔俊力先生又打岔道:“哦!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是不是那张样似废纸般粗制滥造的通知书。抱歉!我桌面上堆太多东西了,我以为是普通通告放碎纸机碎了。”
“你...”孔杰光先生发怒了。
“我知道你私底下和台湾那边有交易。其实我有大学同学在康氏巴打做公关经理,是他主动联络我的。我和他谈过后才得知与光明烈子相比之下,他们公司更中意我们公司两年前推出的宝身鱼油颗。他们不想耗太多时间资源在试新和创造上,主要是要找相对稳定的产品投资,做稍微改良和二次包装以在短时间内能推出,保持品牌在保健市场的知名度和产品的新鲜感。我今早已经代表公司和他们签好合约,是新拟定的合约。之前你和他们签的那份光明烈子的产权转让书已经正式作废,但价钱照旧八点八亿。清旧换新,这次我们赚大了。根据这上一年的统计分析公司产品的销售状况,宝身鱼油颗是多样产品中销售量最低的,甚至与对前一个相差十万个。平均每个月只售出六百八十至八百罐,整年利润值数是十五万。这一切都只因保健市场外边就有太多相关产品,竞争激烈,我们也做不了什么。所以公司停卖停产鱼油颗的决定是明智也是必须的。总的来说,公司在这场交易上占尽上风,是百利而无一害,就让我们公司的产品换一个新面貌在台湾继续发扬光大。现在我们还是着重于眼前光明烈子的发展方向方为上策,我说得对吗?杰光先生。”孔俊力先生终于演说完毕,直接解决了进来前孔家弘和孔杰光先生之间半个小时的对峙。
“所以你就独断独行、先斩后奏是吗?”孔杰光先生低估了自己儿子的能力,更没有想到这次会栽在自己儿子的手上。
“不是独断独行,是把握机会,能给公司赚钱,谁不赚?在公司做了这么多年,难道这么浅显的道理你还不懂吗?”
孔俊力先生说完又转头向孔家弘先生说:你是这次发布会上的灵魂人物,记得提前到场啊!迟了可要在路上塞上半个小时,下起雨来一个小时也说不准。”
孔杰光先生坐在滚轮椅上怒形于色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撂下了一大堆偾事的话后随即离开自己的私人房间。
“俊力做了一件很对的事。作为他的堂哥,我也感到很骄傲。只可惜他在公司前前后后展开了多次行动也未能改变你的想法。到了今时今日,你们父子俩走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能反省吗?”
孔家弘先生说完便离开了办公室,直往升降机的走去,上第七楼,落下孔杰光先生孤零零地一个坐在房间。他站在双层玻璃镜墙前喟然长叹,然后发出一阵刺耳的咯咯笑声,虽然从外头只瞅见他的后背正剧烈地抖动,就这个画面却足以吓着了几个月前新加入公司的高级会计员,她拿着红狮子城发布会的清单走到孔杰光先生房间门口又折回了。
他望出窗外,用手揉了揉眼镜,嘟囔道:“瞧你生出了个什么样的孩子,忤逆不孝。你自己就乐得自在,难为我一个孤零零地在这里。你放心,快了,你的愿望就来实现了...”
?
三叔在医院的饭堂买了花生巧克力的华夫饼和一杯热巧克力后便坐在外头的不锈钢连排椅子上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摆进嘴里。他说妈妈总是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和充沛的精神细品每一盘餐食,即使粗茶淡饭也能吃出肴馔的滋味儿来。能吃是福,这四个字妈妈嘴边总挂着。
我看得出三叔依然轸念着妈妈,虽然个中情感并没有像之前那几天表现出来的那么强烈,但始终难掩惆怅之情。他沉默了许久,大抵是因为他在专心地吃着华夫饼,我唯有旁边耐心等待。救护车的鸣笛声不时从四面八方传来,但一直都是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因为这里是后门的关系,所以本来就人烟甚少。这里四周围都是花草树木,有的茂盛、有的纤细、有的粗壮、有的枯槁焦黄、有的甚至脱了绿冒成秃子。看来这里的园丁也只不过是图个一职薄薪,压根儿就没花点心思打理好园圃。
“你有心事吗?打从今早我就一直看你一直蹙额颦眉的。”三叔把饼干的包装搓成一团,投进前边离他一米远的公共垃圾箱里。
三叔突然这么一问,我时间也说不上来,忙不迭地开始整理思绪和说话句子,但并不奏效。
“我其实...想知道...可能已经不重要我也不知道...但我一定会从此被这个困惑折磨,不管在身理上也好,心理上也罢...就是...”
“其实你可以想好了再说,不用着急。帮得上忙三叔一定帮。”三叔说道,脸上还难得地绽开一丝和蔼的笑容。
这个微笑让我完完全全地平伏下来、不再踌躇与顾虑:“我想知道三天前发生了什么事。其实我大概有了个概念,只怕记忆不可靠,而且始终有些细节我并不怎么清楚。我想知道三天前,爸爸载你到吉圣乐医院至夜半三更还未返回。隔天就办丧了。到底中间那段时间里发生什么事了?三婶是怎么死的?为什么?那天你们这么匆忙不是赶着去医院交付三婶的手术费吗?妈妈为什么还是走了?”我越说越激动,好似这一切只不过是昨日的事,好在我还记得在三叔面前得继续称妈妈作三婶。
三叔听了我的话后,脸色倏地就凝重起来。我顿时意识到自己太残酷了,生生剥开一个刚结痂的伤口,让滞留的痛楚重新淌流入心委实是一件残忍的事,但为了得知妈妈的死因,我别无他择。我曾有一刻这样的想法:要是当天爸爸和三叔没有去到医院,妈妈可能就不会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的潜意识却自动地把这两件独立的关键事联在一起。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这算是什么答复啊!磕碜了不止一点吧!我暗地里嘀咕着。希望三叔会再说得剀切详明一些。很快,我就意识到适才那番话只不过是三叔一时感触而慨叹,也可以把它视作是为接下来要说的做的一个引子。
“你终究还是记起来了。因为那部手机?你说得没错!那天下午你爸爸处理好了银行的事后便载我一起去探望你三婶,顺便替她办理做手术的一些法定手续,然后按费付款。事情发展到这里还是挺顺利的,岂知愈往后愈曲折万变,人心余力绌,半点不由人......
[“娜菲!你看起来憔悴了许多。是不是最近睡不好?还是我让柔丝丽阿姨拿给你的饭菜不合胃口?”孔丁肄给躺卧在病床上的太太嘘寒问暖,脸上浮现出的淡淡忧伤令其爱妻更为心疼。
“在医院这段时间,我吃得饱、睡得好,不要为我担心,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事。所有事情我们都不能过于执著,以平常心看待方能看出更多更加美好的事物。”娜菲反安慰道。她对自己的病丝毫没有焦心过。
“什么以平常心看待?现在医学昌明,你怕有钱能治不好你的病吗?不要瞎扯什么大道理的,这些留回给你康复后再陪丁肄慢慢领悟吧!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我保证!”站在一旁的孔家弘先生找到了可以搭讪的空隙。
病房氛围徐徐被唏嘘声笼罩、杌陧起来,三人之间千丝万缕的暧昧关系瞬间剪辑成从前脉络分明的美好家庭。纵使家弘对娜菲藕断丝连,但彼一时,此一时,他把心坎里泛滥满溢的爱意洒在了绵延万里的爱河里,悒悒不乐地望着娜菲那张苍白憔悴的脸,心痛得连搏动的劲都没了,吸进的空气全堵塞在涕水积聚的鼻孔外。
“手术费我们已经搞定了。相信我,手术一定会成功,你一定很快就能好起来的。”丁肄抚摸着娜菲的额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