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中涌出一番腥甜，李凉凉知道，那是血。
她习武时没少流血，也亲眼见过鲜血淋漓，满地陈尸的模样，或许是时隔太久，她竟忘了血是何种滋味。
又苦又涩，还真是最无用的东西。
“清妃，你可是醒悟了？”终于，夏绾在上头淡淡道了句。
没有夏绾吩咐，婢女从未停下过手中的动作，几番下来李凉凉的双颊已经肿起，特别是唇角，更是撕拉开一个口子，鲜红的血凝在白皙的肌肤上，对比之下好似盛开的曼陀罗。
而李凉凉，即便周身狼狈，她眼底那分清明却依旧没变，更是坚毅不屈。
醒悟？
夏绾这是同自个儿说笑么，她还不够醒悟么，一早便知道入宫是龙潭虎穴，一着不慎就会反噬自身，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进来了，为了达到自己心中所想，从而出卖自己。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洛樾笙不能依靠，是故她从未对洛樾笙有过丝毫眷恋。
醒悟这东西，自知晓是洛樾笙灭了她满门之后，便再也不复存在了。
夏绾想让她醒悟什么，觉得是她勾引了洛樾笙，抢走了她的夫君，她格外不满是么。
半天没得到李凉凉的回应，饶是夏绾是再有耐性之人，此番也按捺不住性子。她同何人都可以轻声细语，唯独同李凉凉不行。
这个女子，活着是祸患，只有一死了之才不会给她造成威胁。
婢女下手狠厉，夏绾可以清楚看到李凉凉那张绝色之容，有了丝丝龟裂。
美人受辱，看着还真让人格外心疼。
只是啊，夏绾不是洛樾笙，不会因为怜惜而放过李凉凉，若是今日放过了李凉凉，他日不知如何死的怕便是自个儿了。
李凉凉不懂这宫中人心险恶，那夏绾便来教教她。
终于，见李凉凉那般狼狈不堪的模样，夏绾懒懒摆了摆手，婢子见状，停下了动作，退到了一旁。
没了婢子，李凉凉一个重心不稳，直直往前头扑过去。
周身皆是狼狈，她李凉凉何曾沦落至此。
“皇后想让我醒悟什么？”李凉凉凉薄地笑了笑，笑得格外讽刺，“是醒悟陛下为何宠幸于我，还是醒悟皇后日后会如何失势？”
夏绾不是嚣张么，不是想要小惩大诫杀鸡儆猴么，那她还偏就不说什么好听话来了。
若是能气得夏绾火冒三丈，周身修养不再，她倒是乐见其成。
女子弱弱地扶着地面，慢慢爬起来，强撑着面上的痛楚。但凡她有一分动作，都会连带着身上的伤在四肢百骸叫嚣开来。
还真是疼啊，许久没有这种感觉，李凉凉甚至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夏绾的目光，骤然冷厉，带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狂暴。
“不知死活，给本宫打，打到她认为止。”没想到李凉凉还是个嘴硬的。
她原以为照着李凉凉这般瘦弱的身躯，是禁不住什么严刑拷打的，没曾想李凉凉还是个有骨气的，这都打了半天都没改口半句。
果然贱人便是贱人，即便外在皮囊变了，这骨子里天生的狐媚便是改变不了。
夏绾再次下令，而此番却是两名婢子从后挟持住李凉凉，一名婢子站在她跟前，铺天盖地的巴掌落下，扯过李凉凉破碎的嘴角，抽疼。
孤立无援，似是只能等待死亡。
可李凉凉此番却不想就这么屈服于夏绾，夏绾不过是想看着她如何跪地求饶，如何同她阿谀奉承。那些嫔妃会做，可并不代表李凉凉会做。
如若夏绾再聪明一些，便不该同自个儿浪费这般多的口舌，直接杀了她多快，何故于气到自个儿还落个得不偿失的境地。
夏绾啊夏绾，原来你也有惧怕的时候。什么楚洛皇后，什么宠冠六宫，没了洛樾笙，没有夏氏，她还算得上是什么。
一时，殿内回荡的都是巴掌清响，而正在夏绾抿了口茶后，一个婢女慌慌张张地从外跑来，见夏绾都顾不得行礼，直接扑腾一声便跪了下去。
“不好了，皇后娘娘了，陛下——陛下来了！”许是太过着急，婢子话都说不完整，火急火燎的样子，乍一看还以为出了何事。
而夏绾，在听到洛樾笙名讳时，猛然从美人榻上起身，却因一时大力而动了胎气。
“什么？”听夏绾的语气，似是没想到。
她没想到的是，李凉凉不过来了片刻，洛樾笙竟知晓了此事。夏绾可是收买了所有人，确认洛樾笙在批阅公务才对李凉凉下手。
洛樾笙能上她的殿中本就屈指可数，如今一番前来，却是为了李凉凉。
如此一想，夏绾见殿中的李凉凉，心中的无名火便愈发沸腾了。
都是这个贱人，都是她害的。
只是没还等夏绾有所反应，便听殿外太监尖声喊了一句，“陛下驾到。”随后，入眼的便是一角翻飞的龙袍，明晃晃地几乎要灼烧夏绾的眼。
洛樾笙一身明黄锦袍从外而入，足蹬的朝阳靴更是英气逼人，无可挑剔的五官，本该是再俊美不过的一副画面，只是再看他的面色时，便不自觉颤颤巍巍起来。
洛樾笙的面色在告知夏绾一个事实，那便是他当真动了怒，天子动怒，那是四方百态、万物生灵都要惨遭涂炭之大祸的。
洛樾笙从外而入，原本惩治着李凉凉的婢子见状都猛然跪倒在地，恨不得将脸都埋入地下。而李凉凉，本就如蒲柳柔弱不过的身子，终究因为失去了支撑，而直直地朝地下摔去。
只是此番还没等她接触到冰凉的地面，便已有一只有力的臂膀，从下拖住了自己，转身间，她入了一个温热的怀中，那分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将原先的恐惧与慌乱通通驱散。
取而代之的，是心安。
李凉凉不可否认的是，只有洛樾笙在身边时，她才会觉得那丝毫安心。
过往她陪了洛樾笙许久，这种习惯却是怎么也改不了的。只有洛樾笙在她身边，只要她清楚感知到洛樾笙的存在，才会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