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
“……嗯！”
他最后哽咽着点头。
“那就没办法了。”
一声叹息，火势暴涨。
闻鳞跪下身去，睁大眼睛凝望那一团火海，任凭泪如雨下。
“记得……你……说过的话……”
爆炎中，那低垂下去的头颅似乎抬了抬。
但这声音，确实只是他的幻听。
“……是！我说过的！比珍珠——还真！”
“守豬！我答应过你的！”
他大声回应，泪崩于面。
火光更加爆起，瞬息将其中那庞大身影燃化虚无。
然后。
是如此的寂静。
他将风起，好似漫天星辰散入虚天，又点点黯淡，湮灭消逝。
空握着的右手，姬长歌望着它，脸上有些可惜，也有些萧索：
“好像一下太用力了……算了，反正闻上去也不好吃……”
“……谢谢。”
他缓缓起身。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固执，而且，也比我想象中的要残忍，再者，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愚蠢！”
落在青石上，姬长歌面若凝霜地望他：
“本来它不用死，死的只是你和你那个妹妹，现在，反而多死了一个它，而你，现在一样要死！”
“至于你妹妹，我一定会找到她。然后，在杀死她！”
“……已经无所谓了。”
他的脸上没有恐惧，不舍，与留恋。
“这几天发生的，历历在目……既真实又虚假，”
伸手触及虚空，那是守豬化作的一抹余烬，与他指尖擦过：
“像这样的结束，似乎也很不错……你的火，至少看起来还是蛮干净的……至少，不会痛，因为它连一声都没吭过。只是”
握住青君，解放体内全部的仙力，他的整个身体顿时染上了一层青虚色的灵火：
“我还是想最后再出一剑。”
这一刻，四下变得极静，风也突兀的停住了。
“青君，握着你的感觉真好啊……”
将手中青竹提到身前：
“我藏剑的剑招，我还记得的那一式……有你的话，如果你真的懂我心意的话，应该还能用的出来吧……”
他整个人浮起，于虚空站立，周围虚空开始震荡不止，皆是染上了一层青郁波纹。
眼前一幕，令姬长歌面色凝重，他再次张开火翼，腾踏落在虚天：
“真不敢相信你还这么年轻，如果让你成长起来……”
日月双轮在面前旋转，重合，炸起一道漫天火光，其中展翅一只生灵。
“那么，我也用上这一招，来以示我对你的重视！”
“呵呵……你若能不那么重视我，我反倒会更高兴些。”
心中无波无澜，却将目光不经意地落在青石一眼。
不能再拖了，早点死掉，那样他也就会走了吧……
接连使了数个剑式，虚空激响中，虚现青山撞来，又有潮汐涌动，直至势成。
“抱歉，有些生疏，让你久等了……我已经可以了。”
“那好，一起吧。”
“青澜剑歌！”“焚雀！”
天光中，青、火两股力量在空中持续相撞，直至仙力耗尽，终究被火光席卷而至。
闻鳞心中平静，觉得那火光中的生灵真的好美。
只是……
他还是忍不住又向那方青石望了一眼——
他愣住了。
青石上，那个瘦小熟悉的小女孩正举目望着他，表情依如往日，无味无趣。
但他知道，这不是真实的她。
“我死了，她会为我哭泣的……”
他想起那一夜的大树。
“不行！我绝不能让她为我哭泣！”
原本求死的心境瞬间破碎，他一咬牙，用尽最后力量，坠下虚空，向她坠去。
那火中生灵，占据了天空。
……
“獠，你实在是不该这个时候出来。”
闻鳞挣扎着坐起，獠没有接他，此刻更没有上前扶他，而是站到他身旁，握紧双刀，小脸凝重地注视着缓缓落下的姬长歌。
“他很强，我打不过。”
他闻言一阵好笑，却也被獠的认真打动，心中一片温暖。
“我已经输了，如果你也输的话，我们就会死的。”
獠转过脸来严肃看他，重重点头：
“我一定会好好打。”
“我知道的。”
他同样很严肃：
“獠，你一直是如此。”
不远处，姬长歌步步走来，身上火焰随之熄灭，脸上的表情早已恍悟。
原来，她一直就在这里。
一直就在自己坐着，躺着，站着的石头下面。
这可真是令他意外的展开呢！
呵呵！
有趣！
行至两丈，那小女孩冲杀过来，姬长歌只是闪躲，并不进攻。
小女孩的攻击很是连贯犀利，然而姬长歌似乎并不着急着解决，连续身化火光溅射远处，如逗弄宠物般地戏耍着小女孩。
而小女孩虽然是面对着这样强大诡异的对手，脸上神情至始至终都是凝重冷漠，没有露出一丝的不耐、沮丧、害怕，与屈辱。
她就那么一直地追着火光出刀，闪躲，再出刀，再闪躲。
渐渐的，似乎被小女孩的情绪与执着所感染，姬长歌的神情也认真起来，他不再化火，而是拿着日月轮和小女孩招招对弈。
……
斯拉——
赤袍撕裂开了，他一瞬退出数丈。
獠没有去追，而是站在原地呼呼地猛喘了几口气息，见姬长歌朝她望来，小女孩又屈下身子，将弯刀刀锋映在阳光，反射到姬长歌的脸上。
在小女孩鼻尖沁出了汗粒，她飞快地往领口上蹭了蹭。
“这应该就是獠了吧？”
姬长歌一脸欣赏地冲闻鳞笑了笑:
“你的妹妹，果然是个让人心疼的好孩子。”
这时闻鳞又有了一丝力气，摇摇晃晃地走近獠的身边。
“所以，我又不想死了。”
他笑着答他。
“这样可不好。”
姬长歌将脸色沉下，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缓缓而道：
“虽然不想承认，但到了这一刻，你们确实已经乱了我的心了……我实在不应该和你们说那么多的话……还好，现在也不晚。”
他扯下赤衣破碎处的一片衣襟蒙住了双眼：
“这样，我就不会不忍心杀你们了。”
在他手里，燃起了火焰。
闻鳞眼前又闪过那绝望的一幕——
“獠！小心——”
呼喊戛然而止。
那只燃火的手，紧紧扼在獠的咽喉，缓缓提举。
另一只手，仅仅展开气势，已令闻鳞屈膝跪下。
爆起的火光中，挣扎无果的獠倔强的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依如守豬。
“对，就这样，你安静地去吧。”
姬长歌叹息着道。
“而痛楚只会是一瞬间的事。”
砰！
“不要着急，很快就轮到你了！”
执意出剑的闻鳞被姬长歌一拳轰飞。
然而——
“咦……”
姬长歌去下蒙住双眼的碎布，看到小女孩的右手握着一颗深蓝珠子，那珠子泛起潾潾水光，护住小女孩全身。
“獠，是吗？”抓着小女孩直至面前，姬长歌对上獠异常平静的眸处，“你还是不想放弃吗？如此倔强……我真的是”
他猛地将獠甩丢了出去！
轰！
那团火光重重撞在勾魂夺魄的树身。
待火光炸开，如烟散去，那颗深蓝珠子滚落地上，还有小女孩的衣物，弯刀……
挣扎起身的闻鳞呆呆望着这一幕的发生，仰面喷出一口血水，就此倒地，已是万念俱灰：
“果然，獠也走了吗，和守豬一起……这么轻易地就……”
“不对！”
姬长歌蓦然张大了眼睛：
“她不该就这么死了！”
他看向闻鳞，又将双眼微微眯起：
“火的力量不够，那颗珠子护住了她！”
“一定还有我不知道的事！”
他瞬闪至闻鳞面前，一把将其咽喉扼住，提举起来：
“说！这是怎么回事！”
“獠，她没死？”
闻鳞重新燃起了希望，他挣扎着转头，向獠消失的地方望去，忽然，他的眼神一亮，似乎是有所发现，嘴角向上弯起一道弧度。
“呵呵呵……哈哈哈哈！！！”
他狂笑着。
虽然觉得是荒谬的不可能，但又觉得并非是绝对的不可能。
荒谬吗？
确实荒谬。
但他只能是选择相信这个荒谬。
而他之所以笑，是因为他突然觉得，就算獠没有死，她也可能永远回不了了……
他的笑是痛苦的笑，也是宣泄的笑。
但姬长歌不明白。
“呵，你果然知道些什么……”姬长歌冷然道，“我实在是已经没有耐心再耗下去了，杀了你，我就回去。你妹妹如果聪明，以后就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火焰笼罩全身，闻鳞没有恐惧，他很轻松，他感到这种烈火焚身的感觉似曾相识。很快他便想起来了，那是在蜃界，在沙漠中奔跑的时候，那时的感觉，就和现在差不多。
“各位，我已经努力过了……抱歉呢……”
青君的生气源源不断传来，他抗拒了，青君也仿佛听懂了，将青光黯淡下去。
最后看了一眼世界，闻鳞闭上眼睛，世界随之也沉寂。
姬长歌一脸漠然，他知道，手中的这个人还没死，不过，也快了，只要他——
悉悉索索
“谁！谁在那里”
“出来！”
姬长歌猛然转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