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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你是何人!”
门口两名彪悍的武者拦住了问苍。
“二位大哥,在下即翼山吴问苍,是你们家梁公子的好友。能不能麻烦二位帮我通报一声?就说小弟吴问苍来拜见他了,多谢。”
“你在这等一下。”
东明殿后,问苍打听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少阳山的居所,比试一结束就跑来与这位交情颇深的斧头大哥相见了。
“跟我来。”
不一会儿,通报的人马上就出来把他领了进去。双脚还没完全迈进屋子,熟悉的声音就从里头传了出来——
“臭小子!你也知道要来看看你大哥我啊!”
“我怎么知道你还是少阳山的少主咯!早知道在客栈就多巴结巴结你了。梁大哥你藏这么深,骗得我好苦哦。”
“去你的!给你能的!哈哈哈!来,快坐。”
斧头大哥身上的血污早就被清理干净,可怜巴巴地缠着一身绷带坐在自己的床榻上还不忘跟吴问苍闹,让人一下就感觉回到了两年前。
“对了,你啥时候出来的啊?我上次去南边的时候还去了趟即翼山找你,结果人家说你还没回来。怎么,吃掌柜的菜吃上瘾了啊?”
“哪能呢,你走的时候老王不是收我和谢之亭为徒了么。怪我学艺不精,老王怕我给他丢脸,就是不放我出来我也没办法。这不前几天我死磨硬泡,他才肯放我下山来参加这个仙门大会。”
“豁,你不知道你俩当时都羡慕死我了,还抱怨呢。诶对了,谢之亭那臭小子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出来?”
“他啊?画画的好,被老王逮住拉去卖艺了,哪里肯放这个钱袋子出来。”
吴问苍早就想好了说辞,梁大哥心性单纯也就没有起疑。
“诶,可惜了,我还有事想跟他说呢。”
梁康话音刚落,门口便响起几声温柔的敲门声。
“夫君,药煎好了,方便我进来吗?”
“进来吧,不是外人。”
“哈哈,没想到啊梁大哥,你竟然还。。”
问苍回头一看,剩下的话就再说不下去了。
来人推门而入,也愣在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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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在堂亭山来的人里没见着她。
才两年过去,竟然连这个声音都认不出来了。吴问苍啊吴问苍,你还真是。
她不再穿着朱鸟堂登亭境的青底红线绣袍,一身明亮的鹅黄衣裳衬得她气色姣好,再施以粉黛,钗动坠摇——
这是他曾梦寐以求的娇妻模样,哪怕是相敬如宾,也终是向着别人了。
“吴师弟,好久不见。”
还是谢世韵先整理好了笑容,如此令人熟悉的得体,与陌生。她把汤药递给了床上的梁康,大哥视线不离地回以温柔一笑,画面和睦得刺眼。
明明已经说好要放下了,不是吗?吴问苍。为什么再次相遇还是觉得像胸口中了一箭,偏偏又拔不出来,只能放任着它随着心跳隐隐作痛。
我以为我已经痛过了,就不会再难过了。
“昭月师姐,好久不见。”
问苍也收拾好礼貌的笑容,鼓起勇气回了一句。
“问苍啊,这就是我想与你和谢之亭说的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嘿嘿,我和你们师姐成亲了。”
梁大哥倒是没有察觉他俩之间有什么异样,喝完药就大大方方地介绍了起来。自从师姐进门,他整个人就像融化了的春雪一般淌着明晃晃的爱意照着她,将吴问苍自然而然地隐去了。
“阿韵,你也别站着,来,快坐。”
谢世韵依旧戴着那副笑容委婉地摇了摇头,“不了。药房还有两副药在熬,我得去看着。你和吴师弟看起来还有很多话要聊,我就不打扰了。”
“好吧,那你小心点,别烫着自己。”
“嗯,你们慢聊。”
目送师姐关上了门,梁大哥突然哭丧着脸抓住了吴问苍,“啊!问苍老弟,你可得帮帮大哥!”
“怎么,美娘子一走,你终于想起小弟我了?”
“诶,别跟我耍嘴皮子,你是不知道大哥我有多难。大哥问你个事,你师姐在堂亭山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问苍一听,生气地打掉梁康的双手,“你都娶了人家还问这个?你当我师姐是什么人了!”
其实也不知为何会突然生气。
明明是他们夫妻俩之间的事,可听到梁康这么怀疑昭月姐,问苍还是没忍住。
吴问苍啊吴问苍,你还是没放下。
“不是不是,你听我说!”
梁大哥显然被吓了一跳,却也只是当他护短,就没多怪罪。
“一年前,谢掌门突然亲自登门说想把阿韵许配给我,我爹呢也觉得是门好亲事,就问了问我的意见。我想着怎么也得先见一面再看吧,跟着谢掌门去了趟堂亭山。你知道吗,真的,那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真的恨不得马上就把她娶回来!”
看着梁大哥眉飞色舞的样子,问苍的脸颊没忍住一颤。
“可你师姐一直闷闷不乐的,好像不大愿意嫁给我。她那个哥哥也不大喜欢我的样子,竟然还因为这个和她爹吵了起来。”
他说到这里便丧了气,双手往脑后一搭,靠在枕头上继续说道:“我跟她说,‘如果你有了心上人,或者实在不愿意嫁给我我也不勉强,我可以帮你退了这门亲事,就说是我的问题’。她又说不是,如果我不嫌弃,她愿意嫁给我。你说,她那么好一姑娘我哪里敢嫌弃?疼爱还来不及呢,我都觉得是我配不上她。”
你当然配不上她!可谁又…
梁康坐了起来,怨怨地看着问苍说到:“可她嫁给我以后,不管我对她多好,她也还是这样。我这不是怕她万一真的是有心上人,又迫于家里的压力不敢说,这才想问问你们嘛。”
“诶,你不知道我有多惨!你师姐嫁过来也有半年多了,虽然每天都睡在一张床上,我怕她不愿意,可是碰都没敢碰她。你大哥我真是太难了,娶个媳妇还碰不得,难啊。”
梁大哥拍着大腿摇摇脑袋,没见问苍在身旁攥紧了拳头。
“你爱她吗?”
盯着他略显无奈的脸,问苍突然认真问到。
“喂,我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你还要这么问我?要是能让她开心,我什么都愿意做!但如果她真的有心上人,我…”
梁康突然犹疑,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甩甩头马上又变得坚定,“只要她能幸福,我可以成全!你说我爱不爱她,我当然爱她!”
这最后一句近乎是要把一颗真心都吼出来,眼里更是没有掺进半分虚假,看得问苍又是欣慰,又是悲哀。
如果是我,也许都做不到如此吧。
问苍哼笑一声,终于松了手。
这样,总比他好。
“没有。”
“啊?”
“我说,师姐在堂亭山,没有心上人。”
总比他好。
总比我好。
“师姐念旧,她在家呆了这么多年,突然要到你们那么远的少阳山去,人生地不熟的,自然是不习惯了。你多给她点时间,经常陪她回几次娘家可能就好了吧。”
“不愧是你啊问苍老弟,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哈哈哈!好!”
梁大哥两眼放光,双手兴奋地又拍上了问苍的肩膀,标志性的大笑声连带着让问苍也笑了出来。
只是这笑,不知是什么滋味。
“难怪,难怪,是我疏忽了。等这仙门大会一结束,我就带她回娘家省亲去!诶,这少华山实在没劲得很,到时候大哥带你和谢之亭也到少阳山好好玩玩,那比这儿可有意思多了。”
“那小弟可是记上了,不是最好的酒我可不要,别到时候被吃穷了不认我俩这兄弟啊。”
“哈哈哈!什么话,你梁大哥何时亏待过你们?”
“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终于离开了梁大哥的屋子,问苍看着天边凄美的晚霞,长叹一口气,想起先前和谢之亭喝酒时他说的话:
“问苍啊,听哥一声劝,放下吧。如果你再这样下去,可能就会连真正的幸福也要错过了。”
吴问苍苦笑一声。
是啊,伯均兄,我确实是该放下了。
毕竟,马上她就该恨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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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日晨。
问苍到的比昨日还要早些,掀掉了黑色斗篷,架着一条长腿坐在南边的角落里,一边喝着酒一边看台阶上人来人往依次落座。
临近辰时,今日的主角终于登场了。
堂亭山一门,“九霄灵尊”谢臻领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走在前边先行入场,陈茂师叔与孙柔师姨两夫妇紧随其后,再往后则是谢承安,陈莹莹,祝云平,秦言微和林顺义五位登亭境的小辈。
问苍盯着他们一一坐下,又往杯子里斟了酒。这酒虽比不得老王的私藏,却也还算凑合,够用了。
第一杯。
第二杯。
……
五杯,他整整往地上倒了五杯酒,这才停了下来。
礼毕,复仇开始。
“诸位!早上好!”
时辰刚到,陆怀仁便在比试台正中央召集起各方的注意力。
“在下少华山陆怀仁,有礼了。今日是仙门大会的第二天,开始接受挑战的是堂亭山的南方仙门之位。”
他重复着昨日的好身手,马上就将南边柱子上的长香点燃。
“此炷香可持续燃烧半个时辰。燃尽前,南方各家山门均可起身对仙门之位发起挑战。若无人挑战,则本届仙门之位仍归堂亭山所有。再次重申,挑战时——”
“这谁啊?规则都还没念完呢。”
“不知道,看不清啊。”
“就他一个人?”
……
还未说完,场下就已经哗然一片,打断了陆大师兄的规律重申。
“这位少侠,”陆怀仁无奈地对着那位引人注目的青年说到,“你是现在就要向堂亭山发起挑战么?”
“正是。”
青年身长七尺有七,黑发用绀青色的布条冠于头顶,一身贵气的金线绣黑袍覆体,双手背负立于西南角。其人肤色略深,面如鹅蛋,年轻的皮肤紧实地趴在脸上,明明看起来刚刚弱冠,却又透着些不违和的老成味道。
一双剑眉压长眼,黑瞳厉厉鬼难藏。
春风不起唇边笑,罗刹羞见肃面郎。
他拔出漆黑的佩剑,驰云由剑柄一路亮到剑锋,灵气直指敌首——
“即翼山吴问苍,向堂亭山谢臻,发起仙门之位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