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楼百年,自然是要请群豪聚一聚的,却偏偏没请杨易尘,明眼人都看出来其中的猫腻,霜楼大有与武林阁叫板的意思。
杨易尘也没有自讨没趣的癖好,在武林阁里落得清净,捧着藏书阁的孤本思索人剑合一的奥秘。
“杨盟主,徐副盟主急事找。”外头有人报。
杨易尘放下书卷,从容跨步出去。
“何事?”
徐延叹着气道,“灰竺顶的恒仲真人,没了。”
“恒仲真人身体向来不错,怎么如此突然?”杨易尘看着徐延,等他的解释。
“韶砚山庄的义女,叫欧阳若琼的偷袭恒仲真人,一剑扎在心口,人就没了。”
杨易尘的眼神忽然紧了紧,是那日在天诀门遇见的若水姑娘的阿姐,然而他未曾亲眼看见,也不能随意下定论。
“听说,那姑娘和灰竺顶恒仲真人的大徒弟还有一段绵绵情意呢,恒仲真人一死,两人当场断情绝义。”许庭从外头晃晃悠悠进来。
“灰竺顶的意思,想请盟主走一趟给恒仲真人主持丧礼。”徐延道。
许庭见杨易尘没有什么反应,到他面前晃了晃,“他女儿真挺可怜,幼年丧母,还没嫁人又死了爹,你就去送一程。”
“我知道了。”杨易尘语气清清淡淡,负手离开,白袖里盈风。
灰竺顶四处挂白,弟子们脸上的哀戚掩不住,凌远一身孝衣,陪上官絮跪在最前面。
上官恒仲在武林中素有贤名,来了不少吊唁之人。
“出殡――”
“慢着”自空中传来一声清晰的女声。
众人抬起头来往声音来处寻去,只见四名粉衣婢女簇拥着一位雪衣女子从半空飘然落下。
雪衣女子转眸回首,众人的呼吸都仿佛凝滞,雪肌明眸,气若空谷幽兰,乌黑的秀发上仅插了一支白玉簪,却是贵气天成,从骨子里透出上善若水的气质。
她就那样静静站着,谁也不敢开口,生怕惊扰了她。
杨易尘的眸中凝滞,隔着人群望着来人。
“你是谁?”
上官絮一言惊醒了众人。
“欧阳若水。”女子朱唇轻启,举手投足间皆是风雅天成,没有一丝的扭捏造作,仿佛这就是她与生俱来的。
“就是她姐姐,欧阳若琼杀了父亲。我亲眼看见的。”上官絮一声哭喊,灰竺顶的弟子都捏起了兵器,“为掌门报仇!”
上官絮说话间还看了一眼凌远,见他没有阻止,底气更足起来。
欧阳若水眼神扫过众人,掌心轻转,周围的花木都沙沙而动,瞬时间腾起漫天花雨,围绕着众人升腾,旋转。
速度越来越快,灰竺顶弟子眼花缭乱。
蓦地,花影飘飘落下,落了一地惊华,众人回神间见一个白衣少年握住了雪衣女子的手。
两人皆是一袭白衣,风华绝代,难得的是连气场都十分契合,一个温润如玉,一个温柔似水。
少年轻轻开口,“落英决会伤及很多无辜之人。”
欧阳若水慢慢走到上官絮面前,“各位听清楚了,我的话,只说一遍。”
“霜楼之事,恒仲真人之死和我都没有什么大关系,可谁让上官姑娘执意要将脏水泼到我阿姐身上,我就不得不走这一趟了。”
“就是她欧阳若琼杀了我父亲,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休要为她狡辩!”上官絮急道。
“当时恒仲真人身边只有两个人有机会对他下手,一个是我阿姐,还有一个就是上官姑娘了。”
“那必然是欧阳若琼了,难不成我们师妹还会对自己的亲身父亲下手吗?”飐竹出来道。
“不可能吗?”欧阳若水唇角轻轻扬起一丝弧度,“不知道上官姑娘弑杀生父的感觉怎么样?”
“你胡说!”上官絮道。
欧阳若水一挥手,身后的婢女转瞬控制住了上官絮,“我是不是胡说,验一验就知道了。当日我阿姐已经收手,是你推了她一把才使你父亲命丧黄泉。当日周氏三毒撒了一把鹅棠花粉在我阿姐身上,这东西若是沾到伤口上,伤口周围发紫,还会长疹子。”
“你们凭什么抓我,放开。我没推她。”上官絮想要甩开她们。
“听闻上官姑娘去霜楼之前不慎划了手,推没推一看便知。”欧阳若水伸手掀开她被衣袖遮住的手。
果真如欧阳若水所言,上官絮麻木得瘫倒下去,周围的人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她。
“上官絮,你弑杀生父,不忠不孝,还栽赃别人,其心可耻。”欧阳若水挥手让人放开她,灰竺顶的弟子们也都傻了,不知如何是好。
凌远失望的看着上官絮。
欧阳若水可没有闲心看后面的事,身形轻动,挥了袖子步伐轻快朝远处离去。
“若水姑娘。”
身后有人唤她,若水回头见来人,微笑着道,“是杨盟主,有事吗?”
“姑娘师承何处?”杨易尘的神情认真。
“你是指落英诀吗?阿姐教我的。”若水答得坦然。
“云岭一脉最近不太平静,姑娘一路小心。”杨易尘道。
若水看着他笑了,像一粒石子投进了春日暖阳下平静的湖面,“后会有期。”
杨易尘再抬头看时眼前已没有了若水的踪迹,只剩下一枚白玉簪静静落在地上,尚带着余温。
灰竺顶的多年清誉,一朝毁在了上官絮手里,无法面对众人的指点,上官絮突然变得痴痴傻傻。
世人总是同情弱者,上官絮刚失了父亲,自己又变成这个样子,众人也不好再指责她。
“不论如何,恒仲真人已经去了,灰竺顶总要有主事之人,还请杨盟主做个见证。”
杨易尘闻言看过去,凌远继任灰竺顶掌门之位已经是各派心照不宣的事实,也罢。
就在杨易尘将上官恒仲的佩剑交给凌远之时,又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杨盟主,借一步说话。”
杨易尘听完他们的话似乎很惊讶,凌远的身份果真不是那么简单的。
朝廷中人也想插足武林之事?只要他在,想都别想。
“灰竺顶是在戏耍本盟主吗?在下,告辞。”杨易尘朗声道,身影一闪消失在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