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柳语气轻松，似乎闲聊一般，让韩成珣更是心里没底，索性问出来，“你还真是不客气，那这结果，你也知道？”
细柳一笑，“你猜。”
韩成珣不费那个事，抬手捏起拿包拆开来的、他带来的果盒里的糕点就吃，“你知道就多说点儿，我本来就是找你求问的，既然你都知道，那就给我指条路，我早做完这些，你家的事，就能早点儿翻案。”
细柳给他倒了杯奶茶，让他慢慢吃喝，“以前我觉得，翻案不难，有证据就行，现在我不这么想了，证据，都是在人手里，我能查出来的，别人也能查出来，只不过我占了点儿先机，查出的早罢了，翻不翻案的，我随缘。”
韩成珣吃着喝着，好不惬意，还顺口否定了细柳的话，“随缘这种事，说到底了，就是事在人为。”
“若我执权，当然是事在人，可惜，我只能尽人事。”细柳给他添茶：“您要不要吃点儿肉干？”
“你这儿有吗？是北方口味的吗？”韩成珣不仅挑食还挑口味。
细柳没理他这一问，把五香和香辣两种口味的肉干各端了一碟，“这就是个零嘴儿。”
韩成珣直接捏了一块塞嘴里，含糊的说，“我一尝就知道……”说着没声了，认真的吃了好几块，才擦嘴喝茶，“早知道你这儿有，我就不买别人家的了，你这味道地道，我年少时候跟着我爹吃过一次，这么多年都没在京城吃过地道的，每次都是让人给我捎。”
“北边来的肯定地道，只不过环境不同，您不觉得罢了，既然您喜欢吃这一口的，我一会儿给您带上几斤。”细柳倒是理解这种心情，可能他头一次吃的是个新鲜，后面那么多次，都是怀念当时的心情。
韩成珣吃着肉干，心情大好，之前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了，临走时，他认真的问，“你爹的事情若是查清，你还会在京城吗？”
“会。”细柳点头，说的肯定，“这是京城啊，钱好挣兵力足，就算打仗，也是最后才打进来，多好的地方。”
“……你这说法，还真是实在。”韩成珣真没想到她的理由就这么简单，“你就不怕被人杀了？”
“又不是没有过，好几次了，我身份不能公开，总是吃亏，你倒是快点查清楚啊。”细柳这暗亏都吃几年了，又能怎样？明着什么都不能做。
“你和王爷相熟，怎么不提一句？”韩成珣只是随口一说，拎着肉干就要走。
“我和别人都不熟，倒是公子你，白吃白喝白拿东西，这才算是熟人。”细柳没提钱，他还真就不给了，这脸皮够厚。
韩成珣说确实不准备付账，“你等我好消息就行了。”——原本只是来问问消息，毕竟事关于她，现在这结果倒是比他预料的更好。
金家开学堂的事，当年还被皇上夸奖了，说他为大楚谋虑思远，然后各州府就很快开起有几家金府学堂，名声之大，林相当年都不是拉拢到金家的，而是用利益交换。
金家如今被起了底，证据确凿，少不了会牵扯到相府，而相府那边，此时正在招待上门来的吴王。
“殿下，您今日怎么想起老臣了？”林珍为两朝元老，对年轻的王爷来说，确实够老的。
他说这话时，又往外看。
赵吴二位，一向形影不离的，往来甚少独行。这次，吴王却说，“不用看了，我是自己来的。”
虽然一向和赵王搭伴儿，但赵王进来忙着选妃，哪有空理睬这些？
“是老臣多虑，殿下这边请。”林珍收回目光，微微一笑，丝毫没有尴尬。
吴王同样微笑，一如往常。
林珍本来是想请他去客厅的，此时年节，朝臣停休，他不觉得年轻王爷来府上，有什么正事。
但吴王却说要去书房，林珍也不好拒绝，“老臣府上的书房曾被偷盗，如今也没补全那些孤本。”
“我对相爷的书房，没什么兴趣，倒是有件东西，相爷应该有兴趣。”吴王拿出一本薄册，没有递到他手里，而是放在了桌上。
林珍愣了一下，伸出的手，手指微蜷，目光下垂，看向桌面：口供。
“何人口供，竟然能让殿下拿给老臣看？”林珍收回手，并不翻看。
这若是寻常东西便罢了，但这封面上两个字就表明了不一般，他不问清楚，不能看，否则才是说不清楚。
“礼部尚书金如新，谋害学子、暴敛财名，您一点儿都不知道吗？”吴王东西都放下了，便不再绕弯，直接了当的告诉他，“若您不知，那便简单了。”
林珍十分惊讶，“金如新官居正三品，怎会做此等事？这般不义，我若知道，早制止他了。”
说的倒是一本正经，吴王面上信服，点头道，“相爷公允，既如此，那本王便能放心去给皇兄交代了。”
他“随口”说着，把皇上抬出来。
林珍迟疑了一下，“皇上已经知道了？”
“相爷在说笑吗？若非皇兄知道，我怎敢上门来问您？况且您也说了，正三品大员，这么贪污纳垢的，可是大事。”吴王说着，收起那份口供，“相爷繁忙，本王就不多打扰了。”
“王爷留步，”林珍却是拦住他，“王爷，今日尚且年节，您难得来一趟，即便是有正事，也不能不吃饭休息不是？老臣府上新来了厨娘，手艺上佳，保准您吃了也会觉得好。”
“哦？”吴王其实口腹欲不重，但赵王偏重，他时常与赵王一起，被人如此误会也是正常，迟疑了一下，并不准备戳破，“既如此，那本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王爷请。”
林珍默默改了口，让人去通知林九。
-
林九慌忙的把细柳拉来，紧张兮兮的说，“你可一定得帮我这一次，不然你之前做的那么多，都要前功尽弃了！”
细柳一脸莫名，“这和之前我做的事有什么关系？”
“救人是不是要救到底？救一半放了手，是不是等于没救？”林九给她数着，“我刚来的时候，你费了那么大力气把我救醒，还给我找借口，我如今还能如此自由，可不是你的功劳？但若是今天这事你不做，那这些，一概全无，你是不是很亏？”
细柳皱眉，“你认真的？”
“你放心，这个忙不会让你为难的，就是想请你做一顿饭。”林九急忙说主题，“我也有自知之明的，这对我而言是大忙，对你也不难。”
她说着，眼巴巴的看着细柳。
细柳的要求也不高，只一点，“你给我打下手，厨房里不用其他人，要我帮忙就听我的。”
“没问题。”林九麻利儿的安排下去，厨房众人排排站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
林九从窗口往外看，“他们在这儿不要紧吧？要不要让他们走远点？”
细柳也看了一眼，“不要紧，我也会真做。倒是你，还不说实话？”
林九听着油锅爆香的声音，腆着脸笑，“就知道瞒不过你，但我不想说，你能不能等几天再问？”
“不想说？”细柳把锅铲一放，“我还不想做呢。”
“前面催着呢，少不得也是十道菜，你都答应了，不能不做。”林九耍无赖，“等你做完了，得闲歇时我再说。”
细柳看她一眼，“是你这张脸惹的祸吧？”
“欸？”林九惊奇，“你知道还问我？听我说很有意思吗？”
“还真是？”细柳并不知道，只是诈猜，没想到她承认了，“我也就是随口一猜，谁让你以前恃貌傲我呢？”
“我何时傲过？来这先遇到了你，我就不觉得自己长的好，每次被人夸我都觉得很尬，偏那些人都瞎了，放着你这样的大美女不看，天天盯着我，各个府上都有我的八卦，我成什么了？没一分收入不说，还得给林家张脸，我很无奈啊。”
林九先说自己委屈，看着细柳，想从她这儿求得几分可怜。
细柳偏不可怜她，“行了，你不是乐在其中吗？这么有名，一举一动都有人在意，如今赵王选妃在即，你也榜上有名，你那未婚夫婿，就没表示？”
林家女孩多，和相府结亲的人家也多，细柳知道那么几家，但至今没对上号，分不清谁家要娶九姑娘，但无论哪家，门户都不低。
林九却说，“能有什么表示？总不能像你家四少那样，直接去你那儿，对你说喜欢你吧？”
“呵。”细柳一扯嘴角，意欲冷笑：这么私密的事她都能知道，是胡杏斋里有人听到了说出来的，还是就被人盯着呢？
林九自知失言，也不找补，继续说，“人和人不一样，我眼下的困境是，怎样才能不被退婚。”
细柳不说话，去灶下添了一把火，又往锅里添了一瓢水，盖上了锅盖。
林九叹息，“我知道你觉得我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想被退婚，一旦退婚，就彻底坐实了我就是个东西，随便人怎么拿捏摆放，是放在相府，还是放在别院，亦或者放在王府或皇宫，都是别人说了算，我成什么了？虽然这人我也不喜欢，但相对而言，嫁人挺好的，离开这儿，至少能做个人。”
细柳给她出馊主意，“可以私奔。”
林九还真想过，“私奔是两个人的事，我问过他，他说不能连累家里，已着手退婚，我现在只能求你，帮我在王爷面前说说，让他别选我了。”
细柳无语，“我哪儿说得上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