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火丫头是个尖脸的十三岁小姑娘，叫小云，厨房里谁都能说她，她也是个牙尖嘴利的，细柳虽然来大厨房的次数不多，但每次来，必定听到她的声音。
这次也不例外：“我是个烧火的怎么了？烧火我也是头一份！”
这么有自信也是好事，细柳在厨房门口站了会儿，就看到打杂的红香捧着汤盅出来，那汤盅有些烫，细柳急拿了窗台上的抹布来垫，让她腾了手去拎食盒。
红香便对她笑了笑：“你过来有事？草姑姑这会儿不得闲。”
“没什么事，不用惊动草姑姑。”细柳帮着放好汤盅，盖了食盒，跟着她就出来，“我是想问问，采买的人你熟不熟，能不能带点儿东西？”
红香眼神微转，直接就往外面走。
细柳只觉袖子一紧，“赶紧”跟上。
原来这种小动作可以真的不被人看见，除非是一直盯着，细柳再次感觉到人多的杂乱。
红香往厨院外走着，脚下慢稳，说：“采办上是草姑姑的当家，小东西能稍带，人也好说话。”
细柳跟着她，笑着说：“不是说，还有个小哥吗？”
秉着熟人优先的原理，细柳听了就排除了，这种油滑的当然好说话，相对的，胃口也大。
红香没想到她知道，又说：“那是木妈妈的长子，也是跟着草姑夫的。”
细柳点头：“多谢红香姐姐指点，那我就不耽误你的事了。”
她说着，就不再跟了，心知这红香是要跟着草姑姑出头的，这么一力推荐草姑姑家的人，啧。
一回头，看到小云抱着半捆柴站在屋角看她，见她回头，便撇着嘴说：“你巴结的那人，快做点心娘子了，看不上你那点儿小恩小惠。”
细柳颔首：“多谢小云妹妹提醒。”
“不用客气，反正我是谁都能踩一脚的，如果要我选，我选瘦子。”小云扬了下巴，抱着柴走了。
细柳一噎，实没想到，这小云还真是……烧火屈才了。
回去的路上，遇到找过来的青盏，她嘟嘴抱怨：“一直以为这里不大，之前都要挤着住，搬家之后却好似换了个府，出了院儿不是走廊就是假山，绕了花园才到一半，这真要有个什么急事，得骑马。”
细柳笑了：“你有急事？”
青盏说：“甜妈妈一回去就说了，你被老夫人指派了活，让我跟着你，我说你要是不在院里，那院里的事谁管，她就让我来问你，我就出来找你了。”
经过上次事后，青盏是活泼便在她面前无所保留，本就年幼，担惊受怕时有人护着，自觉有所依，便显露本真。
细柳拉住她，一并往回走：“这事回去告诉卫益周，都是因他而起，他有知情权。”
青盏又说：“姐，你上次做的真好吃，我这几天都不想吃大厨房送来的饭菜，实在是……难以下咽。”
细柳斜她一眼：“你别得寸进尺啊，我最不耐烦做饭。”
“姐，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青盏撒娇。
细柳不搭理她，回院里还有一堆事呢，如今是卫益周单住了，原本杂七杂八的事，吃穿浆洗都要管。虽说这些细柳都知道，但之前都是纤桐一并处理了，如今却要全管，别人都觉得管事丫鬟有东西可捞，但这对于细柳而言，都是累赘。
人虽然少，但院里日常所需可一点儿不少，这不，刚回来，白盏就来问她要针线，说是要给公子做衣服。
细柳开了库房给她拿，针线这种东西也是有数的，看她挑了几个颜色，细柳说：“不用太多颜色，公子喜欢素净的。”
白盏撇嘴：“是你觉得公子喜欢素净的吧，我看公子平日里也没那么素。”
“你爱信不信。”细柳好意提醒，看她这样，好像细柳阻拦了她似的，“赶紧的，我还有别的事呢。”
白盏不情愿的挑了些浅色线，细柳随即锁门，去厨房。
青盏看到了，急忙跟进来，准备打下手，却不料跟进来不见人影，她狐疑揉眼，刚才看着细柳进来的，难道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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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柳没想到青盏会跟进来了，她其实只需要片刻而已——刚才白盏拿线时她才想起来，因为她这些年穿的衣服都是卫府配备的，以至于她都不知道云空间里有没有缝纫技能，顺便看看有无种植桑麻，结果才点开进去，就被青盏堵住了。
凭空大变活人这种事，好看不好解释，细柳只好等她出去。
“细柳呢？”
院子里传来叫声：“让她赶紧的，趁着未时厨房空闲，让她赶紧去做些点心，先给老夫人过目。”
青盏从小厨房出去，应下这事，转头就要找细柳，却见细柳也从小厨房里出来，她张了张嘴，刚才想说的话，全都压在舌上，压的她没发出声。
细柳说：“我听到了，来搭把手抬下架子，你一会儿你跟我去大厨房。”
青盏压下一肚子疑问，跟她去抬架子，挪完了又收拾篮筐，一直到大厨房分饭下来，细柳才露个笑脸：“今天是你来送啊？辛苦了。”
“你说话好听，我乐意过来，听说你要给老夫人做点心了？”小云递了食盒，直接就问。
细柳说：“我也是刚得了信儿，还不知要做什么呢，只等下午过去和那位做糕点的妈妈讨教些。”
小云不信她这话，但只看了她几眼，就走了。
青盏一脸懵：“她谁啊？这什么意思？”
细柳也没说，可把青盏着急的，直到去了大厨房，她才反应过来，这都是厨房的人，细柳又要从细微处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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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面点的是王大娘，话很少，基本不开口，被问到也就是一个单音节回应，细柳倒是想交好，可两炉点心出锅，这娘子都没应上两个音。
算了，还是从小的好入手。
“细柳，这个花模刷了油。”帮手的糯米把桃木模递过来，看着她往食盒里装盘。
细柳做的点心不出蒸炸两样，都是小巧精致，摆盘也巧，整体就是好看好吃不占肚儿，很是符合点心的定位。
细柳把一旁试吃盘端给她：“尝尝？”
糯米笑着就伸手，却被王大娘一声冷哼惊停了手，讪讪的看了细柳一眼，去了案板边。
知道王大娘厉害，细柳说：“出锅的食物，总是要被尝的，就连皇帝吃饭还有试菜内监呢，大娘太过严苛了。”
糯米没想过要被人出头，但细柳这么说了，她也跟着看王大娘的脸色。
王大娘伸手捏了一个，自己吃了，说的多了点：“熟了。”
细柳：“……”
四盘点心分两个食盒送去了老夫人那儿，细柳摘了围裙就走，却被王大娘拦住，糯米赶紧装了个食盒递过来：“这是给四少的。”
内院的点心也是有数的，哪屋里有哪屋里没有，虽然没明文规定，但只要上头有人说一句，就可能该有的都没有了，这不就是内宅里常用的手段？
细柳接了，也没道谢，卫益周也是有点心份例的，或许这是多出来的，但她都在这儿了，怎么能少得了？
出了门青盏接过食盒，直接就要打开，细柳稍微拦了下：“被人看到了不好。”
“这不是给你的？”她诧异了一下，便拎好了，嘟囔道，“管厨房的都小气。”
“或许人家的大方的时候，和我们无关。”细柳说，“等以后我们自己过，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到时候让你管厨房。”
青盏眼睛一亮：“真的？我就知道跟着你肯定是好的。”
她倒是一点儿没疑惑，甚至连以后多久都没问，又天真又乐观的，细柳笑了，大概就是身边有这样的人，她才会温水煮青蛙，至少让这样的人多过一天自以为的好日子也是一种温暖。
知道点心是给卫益周的，青盏就没吃，但半个时辰后，大厨房那儿又送来了一盘点心。
是细柳最后做的那一炉，没等到出锅，算是帮王大娘的忙，没想到王大娘让人给她送来了。
一开盖儿，还冒着烟儿，细柳招呼：“青盏，吃这个。”
果然还是有点心模儿的好，同样是出锅，虽然她有刀工，但模子里出来的，那真是一点儿不差，更何况勤俭节约是美德。
看了一眼吃的认真的青盏，她就在手上修模，用的是梨木。果木都是自带香气的，虽然用一整根树干有些奢侈了，但既然做，那怎么着不得做几套？尤其是屏幕上显示的上百种，她挑挑拣拣，想留下的就二十多种。
“姐，你在手上比划什么呢？”
青盏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时吓的细柳一个激灵，她做的太认真，忘了东西有吃完的时候。
青盏一手按在她肩膀上：“姐？”
“我这手上，有花。”细柳压下被吓到的情绪，继续做——没办法，虽然齐全，但每一个步骤都得点，少一下都不行。
青盏凑过来看，把她的手拽过去看，翻来覆去的看，看到末了，认真的说：“姐，你这手是挺好看的，但没有花。”
细柳忍着笑：“等我纹一朵花给你看看。”
本以为这种事她会不提，却不料她抢着说：“我也要，给我也纹一朵。”
“行，只要你不怕疼。”细柳笑了，随即就查找纹身功能，她想这个也想多年了，一直都没能实践，如今有伴儿，倒也是难得。
门口有人凑趣：“我也想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