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随着一声痛苦呻吟,林东青睁开疲惫双眼。眼前的场景,既熟悉而又陌生。
阳光透过纸糊的窗,撒在床边的地上。余光透过镜子,照耀在他苍白的脸上。
如此场景,他岂能不熟悉?那可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云霄酒楼,乃是广云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整日人满为患,银子收到手软。
林东青就是这酒楼的跑堂小厮。
此刻,床边的案台上,摆放着一碗微微冒着热气的面,林东青二话不说,抓起碗来就大口吃着。
这面虽然有些凉了,可吃在口中,任何山珍海味都无法比拟。因为,他林东青能吃的出来,这面可是乐儿姑娘亲手擀的!
乐儿姑娘名为楚乐儿,乃是这云霄酒楼的厨娘。原本为十指不沾春水的大户小姐,可奈何家道中落,不得已才做起厨娘。性格有些腼腆,经常被林东青开玩笑。按林东青的话说:“就是喜欢看乐儿脸红害羞的样子,极美,极美,嘿嘿嘿……”
至于酒楼的老板,则是一位特别暴躁的‘女魔头’,当然,这外号是出在林东青的口中。
老板其名不详,江湖人只知道她姓花,诨号‘花四娘’,至于其他,一概不知。而花四娘也并非平凡之人,身怀绝世武功,但却做起了酒楼老板,令人为之不解。
匆匆吃完面后,林东青坐在床上,抬头养着天花板,眼中尽是迷茫:“我不是……死了吗?”
根据他的记忆,自己应该躺在龙山城外某处破败的庙宇中痛苦呻吟,可刚闭上眼,只觉得睡了一觉,没承想等再次睁眼后,却发现自己出现在六年前的故居。
“我应该死了啊?”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生了一场大病,生机不断流逝,闭眼时,已经在弥留之际了。
“难不成,我重生了?”一个破天荒的想法出现在脑中,可下一刻便被他抛之脑后了。
重生?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
可在他刚刚丢弃这个想法时,一声怒吼降临,震得他双耳生鸣。
“林!东!青!”
“还不起床!开门迎客了!”
这正是那暴躁老板娘的声音,林东青回想起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由得脊背发凉,那段日子,简直就是……诶,一言难尽啊!
“来了来了!”林东青回应,虽然很是不耐烦,可他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整日生活在这‘女魔头’的淫威之下,奴性早已深种……
酒楼大堂,林东青早已收拾好一切,准备就绪。而老板花四娘则更早的出现在这里,如今正一脸不满的盯着他。
“居然又起晚了?天天如此,你还想不想混了!”花四娘怒道。
林东青则是一脸无奈,指了指窗外的天,又指了指自己,道:“我说,姑奶奶,这才卯时啊……”
“怎么,还有脾气了?规定是寅末做工!你非得托到卯初!教训你几句还不乐意?这个月工钱减半!”
“姑奶奶,您老可行行好吧,我一月工钱才二两银子……您这个月都减半三次了,若算的话,我是不是还欠您老人家一两银子?”林东青叫苦道。
花四娘哼哼道:“哦?那,下个月也减半咯,权当是还我银子了。”说完,花四娘笑了笑。
花四娘本就惊人貌美,若是配上笑容,称之为“惊鸿一笑百媚生”也不为过,可这绝世笑容落在林东青的眼里,怎么就那么可恶呢!
“算了,你还是杀了我吧!”
“人终有一死,被你杀了也比饿死有尊严!”
林东青心灰意冷,竟闭上眼睛等待花四娘的屠刀落下。可花四娘却说:“那可不成,虽然你经常惹祸且百无一用,但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林东青大喜:“这么说,工钱不扣了?”
花四娘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道:“都说了,你百无一用,唯一的用处就是不听话!我生气了就罚钱!所以……你明白吧!”
林东青炸毛:“这么说,我就是给你免费打工的……苦力?”
“不然呢?年轻人要活在当下,也要展望未来,别老想钱,那东西是罪恶的根源!好好干活哦。”
“我……”林东青无奈,只能苦着脸,比菊花还褶皱……转头看向楚乐儿,指了指自己扭曲的脸,道:“乐儿,我的样子……很像苦力吗?”
楚乐儿小脸微红,似乎在想些什么,被林东青这么一叫,不免有些错愕,语无伦次道:“啊?我,我……我不知道……”
声音逐渐变小,说完,她的脸更加红了。
“诶,你又这样。虽说女孩子家脸皮薄点没啥,可你这脸红你毛病真得改改了……不然以后我带你出去,都不好意思说你是我家的了……”
林东青的话很单纯,他和楚乐儿生活在云霄酒楼,自然就是一家人,可楚乐儿年芳二八,正巧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听他这么一说,不免会乱想。
“他家人……他拿我当一家人么……”想到这儿,她的脸红的都能捏出水儿来了。
不多时,酒楼开门迎客,林东青、楚乐儿、花四娘三人各自就位,准备开始长达一天的战斗!
“这位爷,里边请!”
“这位爷,这可是我们云霄酒楼主打的好酒,名曰‘仙人醉’,您可慢点儿,别醉着了!”
“哟,爷,又来了?啧啧,今儿带的这位姑娘可是貌美如花,天人下凡呀!来来来,里边请!”
……
满堂只能听到林东青的声音。转眼间天色已晚,酒楼的生意也告一段落。
林东青趴在床上,叫苦连连。也不知花四娘怎么想的,偌大酒楼,只有他一个跑堂小厮,也不说多召几个人……哪怕是万恶的地主老财,也没有这么压榨苦工的吧!
若说着楚乐儿也真是神奇,整个酒楼,全靠她一人撑起厨房,无论多少菜,几乎全部出自她手,这让林东青很是不解。
至于花四娘……她只在柜台收银,可这柜台有没有人都没差别啊!毕竟花四娘恶名在外,这十里八乡没人不知着酒楼是她花四娘的场子,根本没有人敢吃霸王餐!
回想上一个不知死活吃霸王餐的好汉……如今的坟头草怕是有三丈多高了吧……
纵然林东青累的宛如死狗,可花四娘根本没有帮忙的意思,始终坐在柜台前,哪怕无所事事,也要看着林东青受累。
用花四娘的话说,就是:“酒楼是老娘的!若老娘干活的话,要你这个废物干嘛!”
林东青悲而泪奔。每每深夜时,他纵使回想起多年来遭受的不公,甚至奋身而起,趴在窗边,仰天长啸!
“为什么!为什么我两世为人,都逃不出花四娘的手心?”
“难不成我林东青永生永世都逃不出这女魔头的魔掌?任她欺凌!”
“我不服!!!”
结果,非常显而易见,从隔壁飞出来的鞋子直接拍在林东青的脸上,暴怒之声随之而来:“大半夜的不睡觉,鬼叫什么!要死的话,死远点!”
林东青再次泪奔,依偎在冰冷的床边,满是彷徨的脸上,两粒独立的泪水,孤独滴落……
第二天,又是原模原样的一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宛若六道轮回,终是无法逃脱。
“林东青!死来!”花四娘暴怒道。
林东青立马放下手中的活,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四娘,有何吩咐?”
“去,给老娘买两斤月饼!”
花四娘不说,林东青还没有注意,原来已经到了八月十五,正是赏月吃月饼的好季节。
林东青二话不说,直接跑去集市上,顺便带着厨娘楚乐儿,还美其名曰:让这小妮子跟着见见世面。
于是,楚乐儿就被林东青拉着,前往集市。本来就爱害羞的她,被林东青当街拉着手,小脸儿已经红透了,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广云城分东西两市,格局类似于长安帝都,东市售卖零落琐碎,西市则是售卖外来新奇。林东青此刻的目的地,正是在东市内。
‘老杨饼铺’,林东青二人至此。若说广云城谁家的烧饼好吃,那莫过于老杨家了,而八月十五中秋节,老杨家也推售各种款式的月饼,论味道,不说广云城第一,也能名列前三甲了。
“林小哥来了,哟,还有乐儿姑娘,稀客稀客。”老板‘老杨’很是热情,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出来招呼。
林东青可谓是老杨家的常客了,或者说,是这东市内所有店家的常客,他做人极为圆滑,将所有店家维护的很好,这也是多年来作为店小二磨炼出来的。
“老杨叔,这月饼怎么卖?”林东青问道。
老杨热情回答:“三文钱一个,童叟无欺。”
“啧啧,这么贵还童叟无欺?老杨叔,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啊。”
“瞧你这孩子说的,我老杨是那种人吗?就算是,我也不能骗你啊。”
“老杨叔,便宜点儿,五文钱三个吧,你下次若再去那个地方,我保证不通风报信……”林东青挤眉弄眼道。
老杨一听,不由得老脸一红,他着实没想到自己做事这么隐秘,都被这小子发现了!
于是乎,老杨只能含泪卖他五文钱三块月饼。林东青兴高采烈的交了五文钱,拿着油纸包的三块月饼,拉着楚乐儿的小手,往酒楼走去。
路上,楚乐儿特好奇林东青口中所说的‘那个地方’是哪里,于是乎如是问。
林东青一怔,道:“女孩子家家,知道这个干嘛。”
纵使不愿回答,可架不住楚乐儿软磨硬泡,林东青无奈,随手指了指,“就这儿。”
楚乐儿随着他的手指看去,一怔,小脸立马变得通红:“青,青青青楼???”
“嘘,小点声,知道就好。”
都说了,年芳二八的楚乐儿,正是思春的年纪,被林东青这么一怔,不免会乱想什么……
待回到酒楼,将月饼交给花四娘后,林东青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甜甜的睡去。
“好在今天生意惨淡,否则又是被花魔头折磨的一天。”林东青在睡前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