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里一道俏丽的娇小身影在躲着棉被里的离恨天指导下舞着一柄极其简陋的竹剑。
竹剑虽陋,舞姿却灵动。
时间长了,一直不停说话的离恨天打了个疲惫的哈欠,揉了揉早在身体退回孩童模样时颜色变成棕黑的一双眼睛。
双瞳异色早随灵脉断裂而消失,现在的他和一个普通人没有多大差别,唯一不同的是染上了寒疾。
因病故,身体日渐消弱的他经不起太长时间的精神消耗,摆了摆手示意李如雪可以停了。
他道:“你学得很好,只是剑招无用,将来若真的能够修行,我再传你运气之法。”
得到夸赞,李如雪扔了竹剑,跑上了床,抱着穿起厚棉袄缩在厚棉被里却依然身体冰冷的哥哥,甜甜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离族的御剑术需要极高的剑道天赋才能够入门,且不说李如雪日后能否修行,单单这天赋二字就足以将世间九成修行者拦截在外。
李如雪心情不错,离恨天自然不会扰了这份希望,所以没有跟她说这些,甚至都没有告诉她刚刚所学是为何物。
离恨天看着怀中小女孩的灿烂笑容,险些痴了,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我困了。睡会。”
不待李如雪答话,他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李如雪静静抱着,待他安睡后才起床跑进了村子里。
她去村子里自然是去找李巧儿那个玩伴。
冬日里村民们很少下地劳作,而且日子辛苦衣衫也不怎么厚实,一般都会躲在家中炕上,除了比较顽皮的孩童,村里鲜有人影。
李如雪与李巧儿追逐打闹间,四五个十岁出头的少年凑了过来,站在最前面那个体型颇大的少年被叫做大壮,村里最喜欢欺负人的就是他了。
李如雪与李巧儿知道他的凶名,停止了嬉闹,后者眼神怯怯,明显受过一些欺负。
李如雪不知所谓,将李巧儿往身后拉了拉,说道:“我们不喜欢跟你玩。”
“玩?”
大壮挑了挑眉,居高临下看着二人,轻蔑道:“谁要跟你们玩了?”
李如雪道:“那你们凑过来做什么?”
大壮说道:“我早看你哥哥不顺眼了,明明是个小屁孩,还拽得跟什么似的。你们吃村子里的,用村子里的,还将竹林砍了一半,偏生村长护着你们,不让村里人赶你们出去,还天天送饭给你们吃。他们怕村长,我可不怕。眼下找不着他,就拿你出出气。”
他往前推了一把,李如雪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碎石子硌着疼极了,眼睛里很快就有了泪花。
李巧儿吼道:“大壮,小心我告诉你妈妈!”
“嘁。”
大壮不屑一顾地把李巧儿推出老远,蹲在地上,缓缓伸手,说道:“你看这精致可爱的小脸蛋,还真是让人心疼,怪只怪你哥哥来了这么久也不到我这里报个到,这村子里的小孩谁不叫我大哥,我就打谁。”
他的手触在了李如雪的脸上。
李如雪浑身一激灵,快速逃开。
大壮伸手再抓,依旧被险险躲掉。
李如雪赶紧起身跑了。
大壮挥了挥手,冲着身边几人说道:“追,别让她跑了。”
她身体虽小,跑得却是很快,但如何跑得过大壮他们?
一追一逐间,眼看就要被抓住,她忽然撞到一面柔软的墙壁,回首看去瞬间大喜过望,喊道:“哥哥!”
离恨天把她拉到身后,面无表情看着追来的人。
大壮轻佻说道:“你终于肯出来见人了?”
离恨天冷冷道:“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我妹妹,即使是你们这些无知蒙童。你们需要付出代价。”
大壮呸道:“你少用大人的口吻说话,正好要寻你,你既然来了,就少不了挨顿打。”
说着便冲了上来。
离恨天没有天地元气又有寒疾,身体素质连普通六岁孩童都不如,对方是十岁有余的少年,相比之下自己就显得手短脚短,力气也远远不足,曾是叱咤神州的离族少主的他竟直接被一拳砸在脸上,后退数步,差点就栽在地上。
看着对方脸上出现的红块,大壮对这一拳很满意,轻蔑说道:“语气再怎么像个大人,终究只有六岁,我打你,你就得受着,如果你敢反抗,只会吃到更重的拳头。”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离恨天自嘲一笑,抹掉嘴角挤出来的血渍,跳起身来反手朝他脸上狠狠砸了一个拳头,正好砸在鼻梁上。
鼻间很快流出两行血水,大壮痛苦地捂着鼻子,蹲在地上不停哎哟叫着。
离恨天冷冷道:“你最好给我安分点。”
他的意思是如果大壮还敢动,他不能保证还会做出什么。他视李如雪为妹,便是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谁敢伤他,他都会与之拼命,甚至不惜杀人。
杀人曾是他最大的禁忌,但现在李如雪才是他的逆鳞。
被一个六岁孩童一拳打断鼻梁,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屈辱的大壮怎么可能听得懂离恨天话里的意思,强忍疼痛便起身扑了过来。
离恨天没能躲开,被狠狠扑倒在了地上,两人很快就扭打了起来。
一个身子瘦弱的普通六岁孩童如何是一个体圆肉肥的十余岁少年的对手?离恨天根本没有发起反击的力气,硬生生挨着对方愤怒挥出的拳头,却没有喊一声痛。
那几位与大壮一起的少年没有出手相帮的意思,只是在一边呐喊助威。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挥拳的动作与那些呐喊声依旧未曾停止,李如雪被他们拦在一处,看着一直挨打的哥哥,急得眼泪哗哗而落。
离恨天手里终于抓住了一把极细的碎石,往身上的人眼睛扔去,大壮反应不及,碎石入了眼睛,手上的力道便轻了很多。
离恨天抓住机会抽出身子,伸长脖子,一口咬住了对方脖颈上的血管。
这一咬,便没有准备松开。
大壮眼睛吃痛,脖子更是疼痛,死死的把离恨天按在身下,不停捶打,但奈何咬住自己脖子的牙齿力道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重了,他开始感觉到死亡的恐惧,慌乱至极,惊惧叫道:“松口!你给我松口!”
离恨天直接抓起一颗石头塞进他的嘴里,让他只能发出难听至极的呜呜声。
这样的画面让人始料未及,离恨天的脸狰狞恐怖,以至于不远处的那几人直接被吓着了,忘记了呐喊助威,也忘记了上去帮忙。
片刻后,当压在身体上的胖子不再挣扎,离恨天吃力钻出来带着满嘴鲜血看着他们时才醒过神来,惊叫着逃了。
“杀人了!杀人了!”
任凭他们跑着叫着离恨天也未曾理会,只是拿出一块粗布静静地擦干净嘴,然后走至李如雪身前,拉起她的手,温笑说道:“走。回家。”
他的神色如常,仿佛刚刚咬死的不是人。
两年前神州里那场大战对他的影响不可谓不深,让一个连见到血都会浑身无力的稚童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平日里所有的沉稳都是在那场战争里洗刷出来的冷漠,不是真正的沉稳,相反他是暴戾的,不会轻易动怒,可一旦触及到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或者某些人便会怒不可遏。
从这里走到竹屋,路途很短,李如雪却觉得时间很长,她早已被那幕怒狼绝吻的画面震住,实在很难想象平时里温柔可亲的哥哥竟然会选择用嘴活活咬死一个人,虽然不是见他第一次杀人。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她有些感动,也有些害怕,却不知是在害怕什么,或许是刚才的画面实在有些血腥残忍,又或许因为别的什么。
离恨天脸上的青筋在李如雪撞到自己怀里时就已经浮现,直至回到竹屋里才缓缓消退。
他坐在椅子里,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额头上冷汗密布,艰难说道:“我的肋骨断了四根,你按我说的做,帮我接骨。”
李如雪这才赢过神来,然后赶忙去拿能用到的一应事物,在很长时间的教导后才帮离恨天固定住了身上的肋骨。
做完这些,她毫无预兆地抱着离恨天埋头大哭,泣道:“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伤,更不会杀人。”
离恨天揉着她的头发,安慰道:“对哥哥就不要说这三个字。哥哥保护妹妹不受欺负,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谁欺负你,我就打谁,惹急了,杀了也就杀了。不过只是个凡人,无需在意。”
李如雪哭得更凶了,“我知道哥哥疼我,可如今你也是凡人,我们在这里杀了人,他们难道不会来杀我们吗?”
离恨天毫不在意道:“他们若是敢来,再多杀几个也无妨。”
李如雪怔了怔,终究还是不能理解他哪来的自信再杀几个,肋骨断了四根,又只有六岁,怎么是村民们的对手?
离恨天没有解释,也不需要解释,任她哭着。
哭得够了,李如雪抬起头说道:“以后不要再咬人了。”
离恨天莫名其妙说道:“我那是没办法,谁让他非得压着我不松开,我不是灵兽,哪有喜欢咬人的道理?”
李如雪破涕为笑说道:“也是。”
见她笑了,知道没事,离恨天这才放心下来,让她扶着自己回了卧室。
李家村有人被自己杀死了,虽然对方挑衅在先,但不管在哪里这件事情也不可能这么结束,离恨天知道近些日子村民会有动作,所以早早睡了养精蓄锐。
李如雪大哭一场后也自觉困了,没有回自己的闺房,就那么在卧室里抱着离恨天睡着了。
天渐渐黑了,村子里传出几道哭声。
大壮妈哭得那叫一个伤心,直喊着要为儿子报仇,请村长主持公道之类的话语。
李廉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大概是因为老了的缘故,为难道:“那是天外来的修行者,不好惹的。但他毕竟杀了村里的人,哎,罢了…大家回去准备家伙,等夜再深些我们再过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