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半个月,孟开就躺在石板上。白天,毛孔随着打铁声舒张,一丝一缕地吸纳灵气。到夜晚,当铿锵声静止之时,他的脑子也静静入睡。
他已可以起身活动,可仅仅爬起身一次,其代价就是三天纹丝不能动。何况,活动对他毫无意义,躺着才是最好的吸纳方式。
不过即使身子不动,脑子却是一直在运转,而要维持运转,就必须供给养分。灵气只能提供生机和活力,真正的养分还要靠精血。
这精血不仅指血中精华,还必须是修士的血中精华,才称得上精血。修士修为越高,这精血自然越有效。
半个月前,铁匠已为孟开输送过精血。这一回,轮到织女来奉献了。
铁匠放下大铁锤,在裤子上擦下手,随之虚空一抓,孟开僵硬的身躯,便飞到他手上。他单掌托着孟开,大步迈出打铁棚,向蜘蛛洞走去。
一轮银月挂在当空,按失落界的说法,此刻正是正午。
失落界没太阳,因此它的昼夜,是按月出月落来算。并且,他们将月亮称之为少阳。
不过这个少阳,在孟开看来非常诡异,它既不像太阳,也不像月亮,倒更像一面大镜子。
对于这个失落界,孟开很迫切地想多了解一些。可聊天对他来讲,却并非一件容易事情,每说一句话,都要损耗不少的元气。
蜘蛛洞在两里外的南峰,这对铁匠来讲不算回事。他也没使用法力飞掠,只是大步流星,不消半刻已来到洞口前。
“织女,咱把人带来了。”铁匠朗声道。
洞内随即传出银铃般的声音,“铁匠大哥,请进来吧。”
“呵呵,咱想晒晒少阳,就不进去了。”铁匠颇为尴尬地应道。
他不是怕见织女,而是怕见满洞的蜘蛛。织女是知道这点的,莞尔一笑后,吩咐两名侍女出洞接孟开。
两名年轻漂亮的女子,一紫衣一绿衣,向铁匠行礼后,一左一右架起孟开,抬着他进了蜘蛛洞。
进洞口不远就见过道顶上,几只毛绒绒的大蜘蛛,一排排小眼正死死盯住孟开。幸好,他只有毛骨悚然的意识,却无真实的感受和反应。
七拐八弯后,来到蜘蛛洞大洞厅。只见四台纺车前,众多大蜘蛛排成四条长龙,等待吐丝纺线。
一青衣一红衣两名女子,正在两台纺车前忙碌着。蜘蛛丝太黏,无法直接纺线,必须加入适量的蚕丝。
两名女子身后,站着一名白衣女子,尽管只看到个侧面,已彻底颠覆孟开原先的想象。
一瞬间,他所能想到的美好词语,一股脑儿冒了出来。最后,他认为只有四个字最贴切,那就是美得冒泡。
“带孟公子去后堂,备好水,我马上就来。”织女吩咐道。
“是,小姐。”紫女与绿女躬身应道。
紫绿两女仍是抬着孟开,走进洞厅旁边大洞穴,正是她们起居的地方。
“孟公子,你行动不便,妾身帮你宽衣吧。”绿女微笑道。
孟开一听这话,正倍感尴尬之际,两女已泰然自若地动手,三两下已将他衣衫扒掉。
两女抬起光腚的孟开,放进大浴桶中。随之,两女用水桶往浴桶加水。
加的自然是冷水,她们都是灵修,不喜生火。至于孟开更不会在乎,热水或冷水一个样。
刚准备妥当,美得冒泡的织女进来了,仍是一身白纱宫装,白纱之下玲珑凹凸。孟开当然不会怦然心动,可脑子却在一个劲地痉挛。
织女撩起右袖,露出一段羊脂白玉般的柔荑。她伸出纤纤玉手,食指戳向孟开左胸,且正好戳到菱形伤疤上。
一股热流直灌入孟开心脏,忽地怦然心跳起来。随着心脏跳动,热流也迅速蔓延至全身。
一种久违的感觉,瞬间直达孟开脑子,眼皮也飞快眨动起来。虽然仍是欲哭无泪,但至少,他找回了流泪的感觉。
织女粲然一笑,“孟公子,看来你有些感觉了。”
“嗯,谢谢仙女......”孟开哽咽道。
“仙女之称不敢当,既然你叫铁匠大叔,那就叫我织女阿姨好了。”织女嫣然道。
孟开不禁有点失望,他本想叫她仙女姐姐。现在被她这么一说,就只能叫她织女阿姨了,距离硬生生拉远了许多。
孟开正欲启唇,已被织女阻止,“别说话,我传你一套心法,你依此引导精血运转。”
织女收回食指,随之又按到孟开眉心上。一股清冷无比的感觉,随即充满他的脑子,如沐浴于琼浆玉液一般。
“闭眼凝神感应,并想象着和阿姨说话,你就可感应到我的意识。”织女又开声提醒道。
正飘飘然中的孟开,闻言赶紧闭上双眼,随之稳住心神,开始勾画起织女形象来。
先是勾画她的鹅蛋脸,然后是她的桃花眼,再然后忽地眼前一亮,已置身于一间静室之中。
孟开看到自己,正与织女相对盘膝而坐。织女随之轻启玉唇,美妙动听的声音,如珠玉相击,又如潺潺流水,一段心法就此灌入他脑海。
片刻后,织女忽地消失,自己已置身于血海狂潮之上。
面对血红色的惊涛骇浪,孟开双手潇洒地挥动,施展出一个又一个结印。血海狂潮被迅速压制,不消片刻已风平浪静。
孟开随之双手连扬,血海顿时冲出一股股洪流,席卷八方的荒芜之地。
经过血水灌溉之后,八方荒芜之地上,随之出现一片生机。肉色嫩芽纷纷从泥土里钻出,同时茁壮成长。
肉色嫩芽很快成长为肉藤,肉藤迅速蔓延并相互交缠,很快形成一片肉藤森林。
孟开一抬腿,一步已跨到肉藤森林之上。一种久违的熟悉感,随即在他体内蔓延,他也随之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铿锵的打铁声又将他唤醒。他一翻身,竟比较轻松地爬起身来。
“咋样?有仙女帮你洗澡,蛮享受的吧?”铁匠半开玩笑地问道。
“铁匠大叔,你们损耗精血帮我复活,对你们修为应该也有影响,为何要如此牺牲?”孟开不答反问道。
“为了离开这鬼地方!”铁匠答得很干脆,“咱对你讲过,失落界是不生不死之地,可咱们这些人的归宿,你能想象得到么?”
“大叔说过,死人会半活不死,活人会半死不活。莫非大叔的意思,是你们不会死透,而像我这般生存下去?”孟开推测道。
铁匠连连摇头,“比你糟糕多了!至少,你脑子还是活的。而咱们死后,脑子也会死,偏偏又死不透,残留有些许意识,行尸走肉般存在!”
“那就是僵尸了。”孟开脱口而出道。
铁匠点点头,“是这个意思,只是咱们习惯叫尸妖。孟小子,你说,像这般不死有意思么?”
“我宁可立马死掉!”孟开斩钉截铁地应道。
“不错!所以失落界有个规矩,死人不能埋,也不可水葬。必须烧掉,或者剁碎了喂飞禽走兽。”
“可偏偏有些混蛋,就他奶奶的不守规矩!”铁匠突然激动起来,“那些有钱有势之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下葬,结果可想而知!”
“大叔,这尸妖连修士都无法对付?”孟开忍不住问道。
“一般尸妖,修士自然能够对付。问题是咱们这里,不仅死人会变尸妖,就连死去的飞禽走兽,也会变成尸妖。”铁匠无奈地应道。
孟开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