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翊的视线一动不动地钉在地上,只见那个祥紫色雕云的衣角落到他眼前停住。磁性的声音在头上几尺响起,“抬起头来。”
周围人皆半句话不敢说,偷偷斜眼瞄向这个方向。空气中寂静无声,白翊心下疑惑,还是将身后的女子从背上放下,抬头看那个逆光中的皇帝。阳光将他的身形完美勾勒出来,眉眼也沾上金辉。只是那人一双精致的桃花眼偏偏看向他身侧,剑眉轻皱,“昏迷了?”。
白翊反应了半晌,才知道这没头没尾的话,问的是自己身边的璃香姑娘。还没等他回答,年轻的九五至尊就欲命人将女子带走。看见包围起来的士兵,白翊站起来,上前阻拦说:“圣上这是要做什么?”他直视着面前之人,话尾透露着一丝恼火。
圣上一直望向女子深情脉脉的眼神,才终于不急不缓的落到白翊身上,道:“我朝向来有助人之美名,今日,朕微服私访遇见此番景象,想必该女子也是因为久病成疾才会想进京医治。宫中的御医众多,而朕又决意把人医好。你,有何异议?”一席话,压得白翊无话可说。
地上伏着许多百姓,此时与这九五至尊面对面相视的只有白翊一人。瞬息之间,明明陛下的话不假,白翊却分明在那人眼里看到一闪而过的笑意。白翊看着来人的眼眸,骨上窜出一阵寒意,是看不透的眸色。那人的瞳孔像是摄人心魂的无底寒潭一般,把白翊所有试探都挡的严实。
白翊被士兵禁锢着,只能看着那人的瑞紫色华服同一众侍从渐行渐远,带走了他的璃香姑娘。
愤怒的挣扎着,他还是挣脱不开士兵的桎梏。那个人的戏谑眼神挥之不去,白翊生平第一次产生了无力感,强权之下,他保护不了心上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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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琰宫内。
当朝皇帝命侍从将城门处带回的女子护进宫中,安顿好之后,撤下龙琰宫内所有侍奉的奴才,他才松了口气。眸中染了晦暗和戾气,光线并不明亮的地方,他的手隐约地要往女子脖颈的方向扼去。手在半空顿了顿,似乎是不忍心,最终还是淡淡地覆上女子的容颜。
“传太医。”
宫外候着的小奴才应了一声,便紧接着去传信宣御医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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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渐暗,季语尘模模糊糊睁开眼,眼前的世界慢慢清晰。几个月不曾看见的外物出现在视野之内,她说不上什么感觉,有些陌生。她四顾向周围。
墙上挂着用金银各色丝线绣着狩猎图的帐幔,绣工是请全国最好的工匠连日赶制而成的。床上铺着一块同样富丽的绸罩单,四围挂着紫色的短幔。椅套也是奢华的京城绸子制成,窗幔前面放着一个镂花的象牙脚凳。至少有四盏银制的灯架,点着高大的蜡烛,把全屋子照得通明。
这绝对不是桃园能有的装饰,更何况,她眉头一紧,她分明面对着这些装潢产生了熟悉感。
这是她才找回理智,是龙琰宫。
一下子,所有的压抑和阴暗似乎混着流年记忆向她涌来。多年来,她向父皇问辰安,便是跪拜在面前的地毯上。每一次进入这个宫殿,都入耳的是父皇对皇兄殷殷关切。直到后来她夺了皇权,才真正在这个寝宫住了些许时日。可笑的是,一朝夺权而她并不开心。阴谋羁绊,她向来得心应手;怜爱关切,她向来求而不得。
光是看到眼前的景象,她一瞬间便想起了许多过去。她强迫自己回神,从他人留下的蛛丝马迹里,猜测目前的状况。
只是一人缓缓踱步到她面前,披了曲紫水锦织的宽大袍子。季语尘视线上移,只见那人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玩味的微笑,眉眼竟糅合了仙气和妖气。凤眸轻扫,缓缓落到她身上时,她的心莫名漏跳了一拍。
“陆凌,”季语尘看着眼前人完全不同的气质,语气中带有一丝不确定,“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个人红唇漾着令人炫目的微笑,“如今,你应该唤我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