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将世界吞没的黑暗无尽地笼罩着我。
梦中,意识随着暗流,沉沉浮浮。细长的眼睛玲珑剔透。
明明,不应该有失误的。昏昏沉沉,脑中有回忆起被推下树梢的那瞬间,森林里罕有的暗潮迸发着汹涌水声。
求救般看向陆凌时,恍惚间,他唇角微微弯了弯,兀自站在那里便是宁静而美好的画卷。他细长的眼睛玲珑剔透,让我想起了传说天山上的千年雪狐。纯洁的仿佛不染尘埃,一瞬间,眼眸深处却闪现一丝难以捕捉的,不会同积雪一齐化开的憎恶。
深深浅浅的梦里,陆凌褪去。
父皇出现了,还是定格在最后一次在长亭见他的苍老模样。眼中充斥着骇人的血丝,一脸惊诧又愤怒地瞪着我。对他而言,我大概是永生无法感化的野狼吧。是食人心拨人皮,连骨头也不剩的孽种。
季彧陌的模样也浮现了,只是模模糊糊,无从辨认。这个管我叫一声三弟的皇兄,只有小时候肯带我游玩,教我骑马,看着我从马上摔下然后捧腹大笑。渐渐我长大,背负的东西也愈发沉重时,他已然变了样子。他仗着父皇的溺爱,逐渐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起来。眉眼中没有半分温润公子的神色,反而是权力和美人使他失去原本的年少壮志。
母妃,多年永别,她的样貌在记忆里也看不清楚了。经年,母妃从未变过衣裳,一直是穿鹅黄绣着凤凰的碧霞罗,风髻雾鬓斜插一朵牡丹花。儿时,我还不懂事地问她是不是宫里缺了衣裳,她就浅笑着喃喃说,是皇上喜欢,自然要穿着。那时她的眼里盛满了明艳艳的甜蜜,我也从未想过几年之后,倦怠是怎么爬进她眼眶的。
大概是很想守护那一抹希冀,我总是对她言听计从。渐渐地,我也快忘记自己女子的身份,对自由的向往了,一心只为她的眼中欢喜。
这个诞下皇子的皇妃,从不表扬一下她的孩儿,只是坐在香炉边等着,心心念念想成为被捧在手心里的小女人。日也望着,夜也盼着。她眼里的光终究还是灭了。
混沌之中,我的心一瞬间揪住了。单单是想起母妃,便为她不值。深宫之中,有多少怨恨和期盼是不见日光地消磨殆尽的。她那样明艳的女人,也逃不过。
想我这么多年,所念所想之人,到头来无人挂念。
原本,盼着母妃开心,国家兴盛。
长大一些,盼着大哥归心,提拔忠良。
后来,盼着谋权篡位,大赦天下。
竹篮打水一场空,可笑啊,我落得如此地步。
脑中一切思绪又缓缓消散殆尽,世界再次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