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陈仪遵躺在床上,在时光的流逝中陷入沉思。短暂的几分钟似乎绵延成了漫长的数十年。这是一段死寂的时光,在这死寂的时光中,陈仪遵仿佛一个溺水者,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挣扎。他不能承受丧失战友的悲痛。下午的时候,他联系上了潜伏在北平城中的其他地下党,让他们暂时停止行动,以避开这次劫难。
“日寇忽然出现,并跟踪我与郑云,说明他们早就发现了我们的行踪。”这个念头在陈仪遵脑海中盘旋不去。他已经想到,这次之所以暴露行踪,肯定是因为日寇一直在暗中追查北平地下党的行踪。既然日寇已经盯上了北平地下党,“蓝衣社”不免也在日寇的算计之内。“因此,仪贞也会有生命危险。”陈仪遵忽然担心起自己妹妹的安危来。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陈仪遵悄然出了胡同,前往白纸坊胡同的四合院。他要将上午的遭遇告诉陈仪贞,以便她能尽快想出对策。因日寇占据北平,百姓在入夜之后即早早回家,北平再无以前的热闹景象。陈仪遵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被日寇跟踪。他绕过几条街巷,终于来到白纸坊胡同尽头的四合院外。
陈仪遵轻轻拍了三下院门,有人开了门。陈仪遵进入院子,陈仪贞从暗处出现,低声说:“大哥,你来这里的目的我已经猜到了。”陈仪遵有些吃惊,说:“上午发生在胡同中的血案你已经知道了吧?”陈仪贞说:“我已经听说了。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罗小虎也被人杀死了。”
“什么?小虎也死了?怎么死的?”陈仪遵再次听到噩耗,反而变得十分冷静。他已经从悲痛中清醒过来,现在他只想尽快找到凶手,为死去的人复仇。
“今天下午,罗小虎在光明大戏院外被人杀死。凶手杀死他之后,走得很匆忙,连被罗小虎死前偷走了罗汉玉佩都没有察觉到。”陈仪贞将下午在大戏院外所见所闻尽数告诉了陈仪遵。
陈仪遵说:“小虎是王老板的手下,为人机灵,平时应该不会得罪什么人,即便得罪了人,也不至于丧命。谁会出手杀他呢?也许杀他的人跟杀郑云的人是同一伙人。”
“凶手极有可能是日本人,并且很可能跟北条樱有关。”陈仪贞想起前不久她在六国饭店时目睹到的一切。那时,罗小虎想窃取北条樱腰间佩戴的那枚罗汉玉佩,但是失败了。现在,罗小虎已死,然而他在被杀死之前却偷到了那枚罗汉玉佩。虽然仅凭一枚罗汉玉佩并不能判定凶手就是北条樱,可是,除了日本人,不可能再有别的凶手。郑云的死绝非偶然,若说CC团可能会出手铲除地下党,他们却根本没有必要杀掉罗小虎。
正当陈仪贞疑虑重重时,陈为鹏的出现打消了她的疑虑。陈为鹏说:“据北平的弟兄提供的情报,日寇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们这次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
“日寇杀罗小虎,这说明他们已经怀疑到光明大戏院的王老板的头上了。如此一来,与王老板有关的人可能都在日寇的暗杀范围之内。看来,日寇早就盯紧了光明大戏院,今天的惨剧是迟早都要发生的。”陈仪贞的思路忽然变得十分明晰。她想起小田切让经常到光明大戏院听戏,也许他并仅仅是去听戏,还有别的企图。如此一想,铁兰的处境登时变得十分危险。
“或许,日寇早就怀疑铁兰了。这样的话,铁兰盗取出来的那份情报极有可能也是假的。”这么一想,陈仪贞就觉得这件事从一开始便是个圈套。
“我们上当了。日寇一定是利用细菌武器把我们引出来,然后再对我们下手。我们必须在日寇制造下一起血案之前进行反击。”成为鹏说道。
这个时候,铁兰正在北平郊外车站。日寇列车在傍晚时抵达北平郊外,列车上运输了大量细菌武器。十九日凌晨那趟列车仅运输了部分细菌武器,那趟南下的列车主要为了引诱国共特工出现。山本川被迫现身本来是为了引出潜伏北平的国民党特务,不料陆斌与陈仪遵却被卷了进来。但即便出了差错,北条樱并非毫无所获。
陆斌在光明大戏院老板王克诚手下做事,这使北条樱直接怀疑到王克诚。陈仪遵是北平地下党,他的身份虽然暂时没有泄露,可北条樱也在怀疑他。但凡与王克诚有交往的人都成了北条樱暗杀的目标。接下来,摆在北条樱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将所有可疑目标全部清除掉。
郑云已死,罗小虎已死,铁兰也得死。死亡有时候会不期而至,而将要死亡的人却毫无察觉。
此刻,铁兰还没死,但她已经离死不远,她距死亡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
铁兰在火车站发现了日寇运输细菌武器的列车。她并不知道列车中装载了细菌武器,但是日寇的严密防守令人起疑。如果仅仅是普通列车的话,日寇毫无必要派出重兵把守。铁兰疑心这趟列车一定有秘密。因此,她趁人不备,混进车站,藏在车站的集装箱后,暗中查看。
北条樱出现在车站,小田切让没有陪在她的身边,陪在她身边的是另外一个男人。
列车长是一名日寇军曹,北条樱用日语跟他交谈:“小野君,途中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吧?”军曹说:“没有,幸好有第一趟列车做幌子,骗过了支那人。”北条樱说:“支那人虽然暂时被我们欺骗过去,但是北平城中国民党的特务嗅觉太灵敏,万一他们察觉上当受骗,你们还是会惹上麻烦的。”
铁兰懂日语,听到这一番对话,恍然大悟,才知道前日凌晨拦截的那趟列车只是日寇布的一个局。北条樱亲自出面,足见这次列车上运载的才是货真价实的细菌武器。她估计列车在车站接受检查得需要一个多小时,她必须尽快将这一新的发现告诉陈仪贞等人,然后跟踪这趟列车,出了北平之后,可以在行进途中将其截获。
北条樱与军曹说完话,又对身旁那个中等身材的男人说:“酒井君,小田君身体不适,没能与我一起来这里查验细菌武器,查验的事情就有劳你了。岛津君已死,我还得赶回去跟立花联络,让她配合我尽快清除障碍。”铁兰吃了一惊:“原来电报上提到的那几个人确有其人,不知道北条樱所说的立花是谁。既然她要去跟立花碰头,我便暗中跟踪她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