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和你做朋友.......”
“朋友?”少女微微一笑,甜甜道:“我们不已经是朋友了吗?”
听闻此言的月西楼心中更暖上三分,喜笑颜开道,“汤圆,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问题?什么问题?”
“就是.....就是.....就是我刚刚问的,下次什么时候才可以再见到你?”
“才刚认识,你就要走了吗?”
“非也。”月西楼收起几分笑容,摸了摸放在胸口的信笺:“我来天麓,其实只是为了帮门中师兄弟送点东西,幸而认识了你,但也不敢在途中多有耽延。送完东西,我还要赶回锦乐门。”
“这么快就要走?”少女面露难色,黯然道:“那好吧。”
话末,月西楼见汤圆从怀中拿出一支短笛,模样十分精巧。
“喏,这个送你。”少女道:“以后你若是想见我了,便向这空山万谷吹上一吹。我虽不敢保证随叫随到,但若是听到了,必定前去与你相会。”
月西楼果断收下了短笛,见日偏西山,暮色渐起,也不好多做逗留。
遂与汤圆潦草作别,骑上马儿朝天麓门飞奔而去。
一炷香后,月西楼抵达天麓门正门。
无须季师兄事先提醒,月西楼自知正门无法入内。哪怕冷傲霜此时并不在门中,她也不想额外生出任何事端。
四下思量,月西楼见正门旁有一旁门小道。三下五除二,翻滚入丛中,往那狭隘小道走去。
一路大气也不敢出的月西楼顺着小道,直直通往天麓门一扇侧门前。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就算是侧门,也有两位天麓弟子持剑镇守,硬闯只会惹来更多麻烦。
月西楼随手抓起一把碎石,往丛外一扔。两天麓弟子闻得异响,左右侧目,月西楼趁机静悠悠地溜了进去。
“地室......地室.......”
月西楼一边闪避着来回经过的天麓弟子,一边朝门中正殿的地室方向飞去。
轻功上下间,月西楼心想,这天麓门倚借天麓之险势,邻山而建,宫宇繁多。虽构造曲折复杂,却也是一个凌霄观景的好去处。
远处天穹边星光盈盈,一轮圆月悬于空中。柔软月光如同绸缎般覆于巍峨壮阔的天麓山上,万事万物都仿佛被抹上了一层细致的雪花。
月西楼落脚正殿的一刻,不知为何忽而想到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那天的月光和今天的一模一样,美丽又凛冽。
来不及细细哀思,月西楼旋身入窗。回头间只见一记寒光朝眉心刺来,她定睛一看,竟是个怒目圆睁的女子正满脸警惕地瞪着自己。
那女子穿着朴素,不似寻常弟子。月西楼想也没想,掏出怀中信笺,从容道:“是季云帆叫我来的。”
那女子闻罢,慢慢放下手中蓄势的长剑。她的神色也跟着松缓了几分,挖苦道,“锦乐门如今是没有人了吗?竟派出你一个瘦弱无骨的丫头片子来送信。”
见月西楼低头不语,那女子又冷言道:“你这小身板,若是被其他门中弟子发现,怕是一个都打不过。”
“能不靠武力解决的事,又何须拔剑?”月西楼一脸正色,静静凝视着窗前一片零落的月光,语气清淡。
“既然信已送到,在下也不便多留。”
“不急,他还要几句话想亲口让你带给季云帆,你先随同我到地室里去吧。”
未及月西楼另置可否,那女子兀自转动墙上的机关,正殿大厅处的一块地板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隆隆声,片刻,竟横生生显出一个宽敞的地道入口。
“少侠请进。”
月西楼一怔,微微俯身,在入口处嗅出一阵难以言状的死人味道。
且说地道幽长促狭,只有一盏几欲熄灭的枯灯用以照明。待那女子带着自己走上数十来步,轻轻一拐,视野方才渐渐开阔起来。
现下月西楼眼前所看的是一樽晶莹剔透的的冰棺。冰棺一头刻着“玄冰”二字,光华璀璨。一个睁眼的“尸体”躺在棺中,虽面容枯槁,形色憔悴,却依旧难掩清雅姿容。
身后女子冷面道,“季云帆既让你送信,想必也告诉了你他与清云师兄之间的事了。你现在眼前所看到的这个男人,就是当今天麓门掌门冷傲霜的亲弟,冷清云。”
“你可得好好看,仔细看,睁大眼睛给我看。看看当初意气风发的清云师兄如今变得何其生不如死,这样你回去,才能好好告诉那季云帆。”
月西楼不由伸手触摸身前那冰棺,惊觉周身犯怵。寒意自下而上蔓延到全身各处,配合那女子冷言冷语的一番话,待在这地室,月西楼竟也觉得有些冷了。
“你说他有些话想要亲口告诉我,他这副模样,如何开口说话?”
“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
那女子上前两步,用剑柄“叮当”两三下,轻轻敲在冰棺盖子上。
“云帆......”
地室石壁忽然回荡起一阵虚弱的男声,月西楼被吓得浑身一颤,仰头一看,逼仄的地室中除了自己与那女子,并无他人。
那女子仿佛看出了自己的惊愕,冷笑道:“当年季云帆害我师兄经脉尽毁,如今只能长封于玄冰棺内苟且续命。不得动弹也就罢了,连开口说话也要靠内力发声。你刚才听到的,正是清云师兄的声音。”
月西楼听闻此言,内心不仅没有平静些许,反而更加波涛汹涌。
她暗暗想道,内力传音,这倒也是稀奇。如此厉害的手段,想来这个叫冷清云的男人之前一定也算是武功高强之人。经脉尽毁时都能调动全身内力发声,哪怕这声音有些孱弱,却也足以显现出他的卓尔不凡。
“清云......你不必理会我的姐姐......她.....她......她只是......只是在生自己的气罢了......”
“若她再寻你麻烦,你便拿出当初.......当初......我赠予你的......你的.......你的那个东西,她看见了,便不会再为难你了......”
语罢,那男声长舒一口气,仿佛这短短的几句话,已经掏光了他囤积的所有气力。
窄小的地室重回寂静,水蓝色的玄冰棺内,那男子依然凝固着那一种表情。月西楼很难说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苦中带笑,笑中带苦,心中相继无言。
挣扎片刻,月西楼随同那女子旋身出了地室。
“今日之事,除了季云帆之外,你不许告诉锦乐门任何一个人。”那女子依旧面如寒冰,神情疏漠,一副不大好接触的样子。
月西楼不忍道,“我看出来了,你虽言语冷淡,性子孤傲,实则也是一个好人。”
“好人?”女子勾起一抹自嘲般的笑容,那笑意如月下针芒,坚不可摧:“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我是见清云师兄可怜,怜悯怜悯他罢了。”
“只是怜悯吗?”月西楼不屑道:“你私自接融季云帆与冷清云书信来往,若是被你们掌门知道了,恐怕你要小命不保。敢为了一个男人押上自己的性命,恐怕不止怜悯这般简单吧?”
话末,月西楼也无心那女子作何反应,只匆匆留下先前季师兄交给自己的那封书信,提步翻出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