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歪头一想,回道:“小部分的乡民抱有观望的态度,有一些则莫无关心,大部分情绪较为激动。”
一听,东方澈点了点头,更加确信了自己心中的猜想,说:“薛言求功心切,反而会起到反作用。”
“你的意思是,他为民除害,反而还会引起民愤?”海儿没跟上他的思维,
“他在百姓眼中,一没名望,二没半分军功,草率的当众把人斩了,一来寒了用血泪保家卫国将士的心,二来……怕是这些乡民会以为这大将军是个草包,能任他们随意揉捏。”
罪不责众,是一把双刃刀,东方澈很是感慨。
海儿眼底一亮,不禁佩服他敏锐的头脑。
李林听得糊里糊涂,“您先前送去的锦囊里,没教他要如何应对?”
东方澈失笑道:“李大叔,那好歹也是一位大将军,他能随便让人指点着走路么?那封绢帛上我只是将蒋贺军的罪行列出,只是没想到他这般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侄儿也没半分情面。”
“如此他还是心系百姓的。”李林说着自己的看法。
东方澈意味深长的一笑,不以置评。
果不其然,几日后,外头传来骚动,只见李林慌张的跑来通告,说是乡民要去军营求一个公道。
一切正如他猜测的,东方澈没有丝毫惊讶。
李林等待着他对策,许久未见他开口,不禁急了,“公子,您给个主意吧,这样闹下去可不得了。”
“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任我舌灿莲花,也经不住民情汹涌,而且在这个节点上,我站薛言那边,正是有些百姓得寸进尺,在欲望的面前,孤注一掷,踩得太高,一不小心就摔得粉身碎骨。”东方澈义愤填膺的说。
“公子,您净说些我听不懂的大道理,此事该如何是好?”李林急得直跺脚。
东方澈两手一摊,说道:“没救了,薛言对侄儿尚且六亲不认,更何况是妨碍他的刁民,此事不好办了。”
“这……”李林向盲头苍蝇一般。
海儿忧心,劝道:“阿彻,你想想办法帮助那些乡民吧。”
“怎么帮?起了贪念,是我能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吗?只怕我还未开口就会被他们的唾沫给淹了,本来乖乖的等薛言补偿就好,他们非要作死,得不偿失,活该。”
听着也是有理,先前海儿见识过李家庄其中一些乡民的贪婪,这样起哄其他农庄的乡民,以为罪不责众,确实是踩到底线了,这无疑是对北狄国威严的挑衅,等同叛国,就算薛言手起刀落,传扬出去也未必是他的罪过。
见他们没再说话,李林焦头烂额,心急的跑出去,想要挽回一个是一个。
晚些,屋内一片安静,海儿心事重重,偷偷瞄了好几眼,见他脸上平静的替自己肩上的伤口换药,终于还是看不过眼,抢过他手上的竹片,着手替他上药。
东方澈不经意的抿了抿薄唇,她还是关心他的。
“你当真不打算帮忙?”她手上轻柔着动作,小心翼翼的敷药。
东方澈挺着胸膛,目光俯视着她眼神的小动作,唇角带着笑意,说道:“这些人就是欠教训,不该可怜。”
“可眼下不是玩笑,随时都会出人命的。”
东方澈别开脸,努了努嘴,“我眼下当真没法子。”也不想浪费那心神。
突然,外头由远到近的传来一阵哭喊声,他们顺势看去,只见李翠哭得稀里哗啦的走进来,叩的一声跪到他们面前,哭诉着:“公子,姑娘,求你们救救我家老李吧,他本是要劝说众人,没想到也被一同捉进军营囚起来了。”
东方澈扯了扯嘴角,揶揄道:“整个李家庄有不少老李呢。”
海儿听出他的风凉话,不悦的轻轻捏了捏他的胳膊,上前将李翠扶起来,问:“大将军可有表态?”
李翠收起啜泣,回道:“他命令将士把人群包围,说先将百姓看管起来,待他之后定夺,人便回了营帐。”
听了,海儿脸上的愁色更加凝重,又问:“这么多人,没反抗的?”
“他们哪敢啊,上百名将士齐齐亮出兵器就足够吓破他们的肝胆了。”李翠又扁嘴的想要哭喊。
东方澈不屑的冷笑,“还算他们识相,若敢反抗,怕要血溅当场。”
海儿不悦的瞪了瞪,微斥:“你别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好吗?到底也是我们开的头。”
她难得的对自己怒色,本来不是好事,只是东方澈对她的愠怒十分享受,微微的恼怒,樱唇撅起,另有一番滋味。
不以为然的说:“我可是叮嘱他们要安分,不要轻举妄动,是他们自己起了贪念,怪我?”
“怪我,我不该多管闲事,可以了吧。”
见她出现真正的怒色,东方澈无辜的撅了撅嘴,噤声。
“姑娘,这哪能怪你呢!若不是你们,指不定我们就要活活饿死,如今好歹也保住了大半乡民。”李翠是个明白事理的。
“瞧,李大娘你真是睿智,你放心,就算薛言要将那些刁民处置了,为了弥补,他定会大大的补偿你们。”
海儿听不出他这算哪门子安慰,只能无奈的在一旁生着闷气。
李翠脸上尴尬,“可……可我不想要补偿了,我只想要我家老林平安回来。”
“世事哪能尽如意,你们是好人家,我琢磨着就只把你家老林救出来,少一两个大约也不显眼。”
海儿听了,大惊,只觉得他净出馊主意,深怕李翠被他说服。
“可……我要如何向乡亲父老交代?”李翠反问。
“我不是说了嘛!世事不能尽如人意,看开点。”
“阿彻!”海儿终于看不过眼,气得跺了跺脚。
听见她的低喝,东方澈无须回头也能猜到她的表情,说实话,他真的不想走这趟浑水,可……海儿大过天,他可不想冒这个险,若日后留给她坏印象,就得不偿失了。
“好吧,待我琢磨琢磨。”他敷衍道。
夜半,海儿焦急的来回踱步,目光瞟向东方澈,只见他侧卧在床榻上,舒适的欣赏着她的焦头烂额。
“阿彻,我不是要催你,只是眼下情况紧急,你可想到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