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儿没有迟疑太久，心结始终要解开，眼底少了稚气，多了一份坚定，“是，师傅。”
“这封书信，你替为师交给瑾儿，让他勿要挂念，为师一切都好。”
她接过信封，方方正正的封面上，苍劲有力的字体写着四个大字，海儿迟疑了一会，以往偶尔他会免了瑞王爷的探望，也会口头上交代她带几句话到龙江城去，改成写信还是头一回，以他们相处十载的熟悉，想必是有些事情不能让她知道。
不过对师傅的吩咐她从未质疑，作了作揖便退出去。
海儿也是干脆，带了小许衣物，宝剑提起便下山去。
她如今亦非当日孩童，即使山路严峻，满眼的雪白并未阻止她的脚步，从半山腰的淡云观下来只消片刻足矣。
山脚下的农家也都熟络，三两少年在冰封的河道上钓鱼，其中身形出众的男子楚然对海儿倾慕已久，看见她的身影，立即殷勤的走过去。
“小海，你这是要去哪？”楚然问道。
“楚大哥好，家师命我回乡探亲，你们在钓鱼呢？可有收获？”海儿熟络的和他闲谈。
楚然一听便面色僵住，回乡探亲？那她还会回来吗？
天山山脚的农户只有零星几户，自小他们对海儿照顾有加，在海儿心里也算半个亲人了，因此面对他们的招呼显得格外亲切。
海儿没有发现楚然的异色，快步走过去查看其它少年的收获。
在天山生活，海儿多半是男子装束打扮，也就没有在意男女区别，唯独楚然例外，他是唯一一个见过海儿女装打扮，也是自那时起对她心生倾慕。
“小海，你好不容易下一趟山，不如就到我家做客，之后再回乡探亲也不迟。”楚然顺着心意邀请。
“多谢你的好意，可家师尚有信件交托于我，不好耽搁。”海儿不敢看向他眼底的深情，虽刚及笄不久，可自小见识过义母和瑞王爷的亲爱，加上以前东方澈也常常用这样的目光看她，无须言明，海儿多少也明白他眼底的目光是何种意思。
听见她搬出云非，身为后辈可不敢误了长辈的交代，楚然黯淡了神色，问：“那你此番要去多久？”
“家师说了，若住的习惯，便可留下，不过天山总归是我的家，他日我还是会回来的。”海儿扬了扬笑颜。
“小海，其实我有些话想对你说。”眼见时机不再，楚然也顾不上那么多，只怪自己过去浪费了太多光阴。
“楚大哥你说。”海儿本以为当众他也不会向自己袒露真情，只是看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心头不禁跟着慌了。
“我喜…喜…希望你能到我家吃顿饭，我娘也定想要与你道别的。”楚然最终没有表明心意。
海儿一怔，心底忽而松了口气，见他再三邀请，论情分确实应该去道个别，自己也不好再拒了他的好意。
“好吧，那叨扰了。”
到了楚然家里，听见海儿要离开，楚氏夫妇互换了一个眼神，脸上的神色有些怪异。
不过海儿没有多想，单纯的以为他们对自己还是有些感情的。
随后，楚大娘热情的招呼，吩咐楚然把房间收拾出来，非要让她住一夜再离开。
海儿拗不过她的热情，只能承了她的好意。
入暮，楚氏夫妇在厨房好一阵忙活，终于做好了一桌子菜肴。
海儿自觉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天山地处偏远，常年冰封，土地贫瘠，眼前一桌子丰盛菜肴怕是花费了他们不少钱财。
席间，楚大娘一脸慈爱，说道：“小海，你在天山长大，想来也有十年之余，这般回去怕肯定是不习惯的，不如就留下来吧。”
“我义母住在南朝，这些年来都是让她来回奔波，我如今长大了，不该让她这般劳累。”身为后辈，海儿不想直接拒绝，遂又将长辈搬出来，如此也替自己省下烦恼。
楚大娘一听，后面的话无奈吞回去，目光一抬，触及丈夫的目光，又说：“其实不瞒你说，大娘我十分中意你，我儿子虽有不足，可他是个老实人，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对象，不知你的意思？”
海儿一怔，目光看向惊讶的楚然，万没有想到楚大娘竟然这般突兀的做起媒来。
原先就惴惴不安的楚然一时羞窘，心里纠结母亲的单刀直入，深怕海儿会因此不悦，说道：“娘，你怎能这么贸然的提起。”
“傻儿子，小海这是要离开天山，天知道还回不回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也不知要捉紧机会。”她微斥道。
楚大娘的话似乎给了楚然莫大的勇气，正当他想要一鼓作气表白时，海儿先一步制止他的意图。
“楚大娘，您或许有所不知，其实我早已有婚配。”
楚氏夫妇两人面面相觑，倒是楚然的态度显得较为正常，他一脸惊讶，“为何从未听你说起。”
“这本就不是适合常常挂在嘴边的事情，我平日都是男装打扮，旁人也不会对我有什么心思，只是没想到楚大哥你……恕我没有这个福分。”海儿尴尬的垂眸。
一时屋里落针可闻，楚敬业最先反应过来，端起酒壶为海儿斟满，说道：“既然你已有婚配，婚姻大事都是由父母做主的，我们也不好勉强，先喝一杯白酒暖暖身子。”
海儿不好喝酒，加上跟随师父练功，区区抵御寒冷倒也无须借助烈酒，不过眼前长辈都亲自斟了酒，自己也不好拒绝，于是应声执起酒杯。
酒杯刚抬到唇边，她蓦然一顿，眼底一震。
对面楚氏夫妇的两双目光紧张的盯视，见她迟疑，楚大娘立即慌张，“怎么了？有何问题？”
“是否酒不合胃口？”楚敬业握了握拳，努力稳住心态。
海儿虽不善察言观色，可他们身上明显的紧绷让她有些晃神，愣了愣，须臾便有了决定，在他们的盯视下将白酒一饮而尽。
未几，她杏眸一睁，浑身一震，口吐一口鲜血便倒下。
见状，楚然惊慌的上前查看，呼唤着：“小海，你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