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早起吃饭，七点之前，赶到官庄集。今天先让诚义哥在这里伏案刻字，我和二姐去给李老板送中堂。
饭馆里很冷清，只有几个顾客。李老板夫妇见我们走进来，便热情地给我们安排座位，让我们坐下吃饭。老板娘说，本正如果像您俩这么勤快就好了，他天天睡到十点才起床。李田，快去喊他，就说锡美和爱美来了。
阿姨，让本正多睡一会儿吧，我们是来给二老送画的，你们若看着画得不好，我们再重画。
他们好奇地连忙把画展开，顾客围上来连声夸赞，你们把夫妻俩的容颜画得一点不错，把两人的内在气质也表现出来了，而且很有动感，画家也未必画得有这么鲜活逼真。这只老虎朝气蓬勃，张牙舞爪，威风八面，不可一世，的确是叱咤风云的兽中之王，比真虎还凶猛，好极了。
李老板为了扩大影响，叫李田快去买五千响的鞭炮，我要举行隆重地升中堂仪式。
我们笑道，李叔叔，你这是高射炮打蚊子——小题大做，浪费钱财，不值得。
李老板一本正经地说，贤侄，我没有想到你们的绘画水平这么高，把我夫妻俩画得这么有活力。这幅“寿比南山松柏齐，福如东海波涛涌”的对联，字体浑厚而温柔，蕴含着无限真挚的爱。您把老虎也画活了，这是一只年轻漂亮的虎头王。你们看，它张牙舞爪的气势，是要向猎物发起攻击啦，太凶悍了。你们再看看这幅“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的对联，字体多么浑厚而苍劲啊！它有力地烘托出老虎叱咤风云的雄威。画与对联珠联璧合，恰到好处。你们不仅给我们送来了无价之宝，而且更给我们献上了金子般的爱心，我太感动了。我结交了许多朋友，可没结交过像你们这么年轻善良的朋友。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最亲密的忘年交了。你们罢了集，就来这里吃饭，遇到啥难处，就来找我。哪个泼皮无赖敢找你们的麻烦，就是给我李光弼过不去，我决不答应。
老板娘笑呵呵地说，前天我以为你们是跟我说着玩的，我不相信你们能画成。没想到，你们把我们画活了，老蓝布衫也变得光鲜了，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孩子，你们的这份深情，叫阿姨和叔叔万分感谢。锡美，这是谁画的？
叔叔和阿姨的肖像是我画的，老虎是爱美画的，对联是她写的。
人群里突然有人说，好！爸爸一言九鼎，儿子信得过您。锡美是我亲兄弟，爱美是我弟媳妇，俺弟兄俩上学走了，弟媳妇和诚义哥兄妹俩在这里做生意，爸妈可要时刻关照着。
我抓住李本正的手小声说，你这家伙，嘴上没有把门的，我和爱美还没有举行婚礼，你怎么就当众宣布她是你弟媳妇呢？
他神秘地对我小声说，解放前，这里是土匪窝，现在残匪人还在，心不死，我这样说的目的，就是叫大家给那些流氓无赖送信，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你想想，爱美的姿色无以伦比，她的书法出人头地，现在又成了画家，买卖越做越大了，那些目无法纪的流氓无赖，能不动心吗？你们可大意不得。我爸是黑白道中人，你们有亊，立即来找他。饭馆是咱们自己开的，你们不来吃饭，就是瞧不起我们。
在激烈的鞭炮声中，李老板把两幅中堂往墙上一挂，立即引起满厅人的喝釆。大家指手划脚，议论纷纷，一致慨叹，画得太好了，太有收藏价值了！
李田在门外吆喝着，各位朋友，都来看国宝吧，不看，会后悔一辈子的。
街上行人如流，很多人为看国宝蜂拥而进。李老板对大家热情地说，热烈欢迎各位朋友光临，今天的饭菜一律八折，请大家坐下一边吃饭，一边欣赏绘画。愿意画像的，请留下相片，愿意买虎画的，请登记。
这里是饭店，不是展览馆，想看画，就得坐下吃饭，不吃饭，怎好意思站在这里碍手脚，影响老板做生意呢？呼拉一下，座位被抢光了，一些人只好站在旁边，边等座位，边欣赏。饭店里人手少，两个服务员跑来跑去，忙得不亦乐呼。
爱美问本正：“哥，你认为我们画得怎么样？”
好得很，我对你们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书画艺术前途无量，很值钱，你们大胆地创作，大胆地卖吧。
爱美对我说：“既然哥说这画能出手，有愿意画像的，就把相片交给我们。有愿意买虎画的，就来登记。我们不懂行情，哥帮我们定出价钱来吧？
有人站起来问，我刚从照相馆里取出五口人的全家福，我出10块钱，你们能给我画成彩色的不？
可以。给你打八折，收8块钱。
他喜孜孜地递给我们一张相片，爱美记下他的姓名和相片中人物的衣料颜色，约定后天来取。
第二个人问，我爸妈今年八十三，再过10天，就是他们的生日。我刚把他们的照片取出来，出15块钱，请你们费心画成彩色的，外加李老板这样的一幅对联。
我们答应收他8块钱，他坚决不同意。深情地说，作为爸妈的生日礼物，他们的肖像是多么的金贵呀！我要挂在祠堂里，让子孙后代瞻仰。
他真是一位大孝子，朴实的话语，撼动了所有人的心灵。爱美记下他的姓名和父母的衣料颜色，约定后天来取。
那位要画全家福的顾客被大孝子比下去了，他坐不住了，走到我们面前，把钱往我手里一塞，拱手说，拜托，拜托，我有亊，先走一步了。
我数了一下，20块，既吃惊，又无可奈何。
李记饭馆里有国宝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多人争先恐后地来参观和定画。我们定出的价格是：画在大张纸上的人物肖像，一张10块钱，一张虎画8块钱。画在中堂纸上的人物肖像，一幅15块钱。中堂虎画10块钱。手上有相片的，或定虎画的，都争着登记姓名，交两元的定金，按约定的日期取画，很多没带相片的，说下个集日一定拿来。这一次共预收画费六百多块。饭店半天盈利5千多块，相当于过去一个集日盈利的好几倍，乐得李老板一家人合不拢嘴。
我帮诚义哥收了摊子，李老板盛情款待了我们。他很健谈，告诉我们，客厅里如果挂虎中堂，家庭如虎添翼，气派和声威都会为之大振。如果挂全家福，说明这家人，生活得美满幸福，家和万事兴。百善孝为先，如果挂父母的肖像，说明这是一户忠孝人家，就博得万众景仰。因此挂中堂，是很有意义的，它象征着这家人有文化，讲文明。它不仅使家庭蓬荜生辉，而且把家主的身价和社会地位也提高了。人都图个好名声，所以绘画这门艺术，前途很广阔，很有赚头。我们啇量一下，凡是在我这里吃饭，并愿意到你们那里买画、或画肖像的，饭菜打八折。他们拿着你们的字条来这里吃了饭，再去您那里拿画。同样，凡是在你们那里买画的，愿意来饭店吃饭的，你们也给他们打八折，先收他们两块钱定金，见了我的字条，再把画交给他们。两家都挂出同样的广告牌，按章程办事。
李老板真是一位精明强干的商人，智慧过人，热情豪爽，行动果断，是值得我们信任的长辈。他既然设计出这样的促销办法，我们焉有不同意之理？吃过饭，摊开两张纸，二姐执笔，写好后，一张贴在餐厅里，一张贴在我们摊位的木板上。从此两家相辅、相承，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二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