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塞尔城,马克宅邸。
作为血仆猎杀行动总指挥的西境领主奥托,正坐在马克的办公桌前写着具体行动的方案。
书桌前,维克多和蕾娜塔分别站在奥托两边,静静地等待着奥托发话。
和传闻中一样,是个重视效率的人啊。
看着如教书先生一般奋笔疾书的奥托,维克多在心中评价道。
不久前,维克多和蕾娜塔还在大门口与其他领主们一起迎接奥托到来,他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符合边境领主身份的华丽登场,然后伴随着一阵程序化的热烈掌声,再由一帮贵族们恬不知耻地奉上各种好话。
但出乎预料的是,维克多只看到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男子领着屈指可数的几名护卫骑马赶到,在下马的一瞬间,撇开所有想问好的贵族,直接用手一指维克多和蕾娜塔让他们跟来,便旁若无人地一路小跑到了这里。
奥托作为赛斯忒四位边境领主中最年轻的一位,同时也是最低调的一位,因为莱恩哈特的关系,维克多也是第一次见到本人。
和深受卡德鲁斯赞赏的处理工作上的勤勉细心不同,奥托对自己的仪表很不注重,棕栗色的头发蜷曲而杂乱,皮肤干枯,下巴上的胡子也是一茬一茬的,和浓重的黑眼圈相互映衬,更凸显出这个中年男人工作狂的性格。
事实上,奥托就是单纯因为在学术研究上的各种野草般的成就才被卡德鲁斯任命为西境领主。
说实话,维克多对做事认真的人都异常有好感,但莱恩哈特似乎和自己宝贝儿子意见不和。
“他是那种分不清人和事哪边重要的蠢货,这种人要是被重用的话一定会发生灾难的。”莱恩哈特曾气呼呼地这么说过。
维克多也不知道他们两者间有什么恩怨。
就在维克多心思游离许久后,奥托终于放下了手中快被写断的笔,长舒了一口气。
“好了,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我来这里是为了陛下的任命,所以赶紧把事情办完,明白吗?”
语气颐气指使,理所应当,全然没有顾及到面前两人的特殊地位,该说是不惧强权还是心里没谱呢。
但维克多还是挺喜欢这种雷厉风行的作风的,当然,要是说话能更有人情味一点就好了。
“是。”两人同时回答。
“好,首先,这是我从你们这里得到的情报,”奥托从刚才手写的一叠纸中抽出一张,确认道,“十四天前,你们在平原上和传闻中的食人鬼相遇,神殿的各位确认了其真身是由大量神佑国净仆献祭产生的上位‘血仆’,数量为二十一名,而其中八名在战斗中确认死亡。”
“是的,”蕾娜塔点头,咬牙道,“我们的同伴还……”
“好,我知道了,”奥托打断了蕾娜塔的讲话,忽然加重了语气沉声道,“但我要告诉你们,根据我得到的情报,我所能确定的血仆数量还有十八名,也就是说对方至少还藏有五名血仆。”
“这不可能!”蕾娜塔震惊地喊道,甚至下意识地拍打了一下书桌,屋内顿时纸张乱飞,奥托拼命护住了自己手写的那些纸张。
二十六名血仆,这个数量甚至已经超过了教国百年来遭遇的血仆总数。
“请冷静,蕾娜塔小姐。”奥托轻咳一声,又抽出了新的一张纸,“这些血仆的下落是我在路上收集的,他们一共兵分三路,每批六只,你们描述的那十三名逃走的血仆我全部都找到了对应者,同样,突然多出来的五名就像是用魔法变出来的一样,毫无征兆。”
维克多听着奥托的描述,感到内心沉重。
他和教国的使者们不同,赛斯忒最近二十年间从未有过血仆出现的事件,那种不符合常理的怪物,维克多也是第一次见到活物,所以他内心受到的震撼更加巨大。
那是他那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了一种“我可能会输”的感觉。
如果连那种级别的战力都不是对方极限的话,那自己……真的能守住故乡的安宁吗?
但突然,维克多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奥托大人,为什么您对血仆的下落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在途中寻找到了幸存者。”
“又有人遇害了?”维克多大惊失色,他在汉塞尔城等待多时,却从来没有收到过血仆再次伤人的情报。
“这次他们学聪明了,”奥托解释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资料不全,但这些血仆和传闻中不同,有很高的智慧,根据我的初步估计,他们在移动的途中至少又吃了六百人左右,而且从不对大城市动手,只袭击偏僻的村庄,不留一个活口。我是在第五个村落找到了唯一的幸存者,是个孩子,受到了惊吓,一直由我的部下带着。”
“我们能去看看他吗?”维克多询问道。
“等会议开完就请随意。”奥托不置可否,转而说道,“据我推测,这三批血仆移动的方向,分别是朝着神佑国,教国和北境,各自目的性及其明确,基本是一条直线地行进着。”
维克多和蕾娜塔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分析这个状况。
血仆想回到神佑国他们能理解,无非就是说明那个狼人血仆对于他们被外人操控一事是信口胡诌。
但是为什么要去教国?六名血仆再强也不可能攻进教国,虽然确实能造成大量破坏,但血仆的实际用途更趋向于神佑国的祭品,以往每次血仆出现,大多都是被杀死在回神佑国的路上。
至于往反方向的北境走,就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更有趣的是,”奥托敲了敲桌子,收回两人的注意力,“根据观察,那一波回神佑国的血仆身边有不少净仆与猎仆跟随。”
“还有同伙?”维克多眉头紧锁,这个消息对他们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不能确定,他们似乎还没有直接接触过。”奥托回答。
随即,奥托又抽出了一张纸,阐明道,“陛下下令,让我们务必在血仆彻底逃离前将其击杀,给所有国民一个交代。我的方案是这样的——”
“兵分两路,正在往神佑国逃离的血仆,由我带领着赛斯忒的领主和维克多骑士前去阻击,而前往教国的血仆,相信神殿的各位与他们熟识这么久,当然有自己的应对方针。”
“那北境的敌人呢?”维克多问道。
“不必管他们,”奥托随口道,“我已经写信给了德克斯尔,正好最近困扰他的事情被两个东方人解决了,应该有功夫应对这次事件。”
北境领主德克斯尔吗?
维克多渐渐放下心来,他童年时曾在莱恩哈特的带领下见过前者,那个豪迈中带着精明的男人给幼年的维克多心中留下了巨大的印象,让他有了最初的对强者形象的模糊概念。
如果是他的话,即使是血仆也不必担心吧。
蕾娜塔不经意地瞟了维克多一眼,心中暗想这个男人真是什么都写在脸上的类型。
就算德克斯尔挡不住,也可以祸水东引地把血仆引到希述去对吧?
蕾娜塔相信这就是奥托没说出的后半句。
这个人也没有传闻中那么不懂世故呢。
“好了,既然对我的方案没什么异议,那就接着说明相关的人员配置和行经路线,以及讨伐方针之类的事。”
“是。”两人应道。
……
这次会议足足开了两个小时才结束,奥托的事无巨细简直烦杂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有强迫症的地步。
但奥托也说清了许多事情,让每个人都能够各司其职。
只是让所有神殿成员独自上路前去应敌让维克多觉得不妥。
但蕾娜塔抢先一步答应了下来,维克多身为外人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离开书房的维克多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那个从血仆手下捡回一条命的孩子,蕾娜塔也表示想去询问一些问题。
维克多向奥托的近侍说明了来意,后者却将两人带到了一间牢房门前。
“她就在里面。”近侍解释道。
“你们把伤员关在牢里?”维克多惊诧道,他无法理解这些人的脑回路。
“您亲自进去看看就明白我们为什么这么做了。”
近侍答完便转身离去,和他的上司一样不知尊重为何物。
维克多靠近牢门,没有任何反常的事情发生,但隐隐约约能听到牢房内有什么声音传出来,隔着墙壁听不太清楚。
维克多打开门锁,轻轻地推开了牢门。
就在开门的那一刹那,房内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刺耳尖叫,几乎能把人的耳膜刺穿,吓人一跳,一只血肉模糊的手从门后冷不丁地探出,抓向维克多。
“小心!”蕾娜塔惊声提醒。
但维克多只是随意地一抓就紧紧地钳住了那只纤细的手。
不是什么练家子,只是普通的人类力道而已,也没有任何魔力充盈其中,对维克多来说是仅凭潜意识就能化解的攻击。
随着攻势被轻松打破,门后的人也露出了真身,嘶吼着扑向维克多。
两人这才发现,这个幸存者是位衣衫褴褛的少女,看起来很久没有清洗过,蓬头垢面,身上到处都是泥土和干涸的血迹,看起来阴森至极。
维克多观察到少女破碎的指甲和墙上不计其数的血痕,看来后者一直在牢房里试图徒手挖出去?
少女的攻击不痛不痒,看起来已经很多天没有进食过,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断断续续地吼着什么。
“怪物!怪物!还给我!哥哥——母亲——还给我——怪物——”
少女的嘶吼语无伦次,维克多只能猜测是在悼念被血仆杀害的母亲与兄长。
他能理解少女的痛苦,毕竟他也曾亲眼见过血仆的进食过程,对一般人而言确实难以承受。
维克多不敢反抗,生怕自己的铠甲一不小心蹭伤这个精疲力尽的少女,只能不断尝试用语言呼唤,让后者冷静,可惜无济于事。
最后还是蕾娜塔找到机会将人拉开,维克多才重获自由。
“请休息一下吧。”
蕾娜塔从衣服中掏出一块魔石捏碎,化作粉末飘到少女身上,后者应声软了下来,沉沉地睡了过去。
“谢谢,”维克多挠着头,苦恼地说道,“但现在,我们还能问出什么吗?”
“等她醒过来吧,应该只要十五分钟左右。”
“好吧。”
……
学者屋,第50号楼11间。
帕西法尔正在窗口眺望风景,从他的窗口可以正好看到海洋。
他对那片大海很有兴趣。
从小开始,帕西法尔便从各种书籍中看到过对海的描述,在他的记忆里,对大海都是停留在无边无际,湛蓝,有取之不尽的盐,能养活鱼类的神奇咸水之类的刻板印象中。
在他的想象里,大海是世界上最神秘的存在,蕴藏着无尽的奥秘,世界的真理。
也因此他当年对欧德曼许下的十一个誓言中就包括“要看到真正的海”。
看来当年是自己土鳖,现在何止是看到海,自己甚至有机会到里面游泳。
潮汐日即将到来,整个百氏城的人都在难得一见的欢声笑语中向岸边涌来,仅仅是东边的海岸此刻也早已是人山人海,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明明还有三天的时间,却已经有人按捺不住,陆陆续续地跳入了海中,向远方游去。
但那样是不行的,没有船只,仅凭人类不可能在潮汐日中活下来。这些人并没打算活着回来,他们只是靠着向往,靠着渴望,在冲向死亡而已。
欲望总是让人变得愚蠢起来。
不过,这么说的话,当初仅仅是为了离开流放地便赌上生命的自己,说不定也是一样的愚蠢。
“帕西,准备走了,船长已经准备好了。”
门口传来尤里的呼唤声,帕西法尔循声望去,全副武装的尤里正站在门口。
帕西法尔这才发现尤里或许是赛斯忒人。
尤里那青黑色的铠甲棱角分明,尖刺突起,手中还提着狼头形的头盔,这是在赛斯忒最受欢迎的兽形铠甲。
头盔的后脑部位绑着授勋时的绶带,似乎是当做盔缨使用,只可惜帕西法尔找不到勋章在何处。
他倒是对尤里的骑士名挺感兴趣的,不过看尤里不打算提老家的样子,想想还是作罢。
“我知道了。”
帕西法尔回应了一声,提起身边的干粮与水便出发了。
其余的东西都是多余,帕西法尔出门一向只带两样东西,食物,和武器。
……
牢房内,蕾娜塔正在安抚醒来的少女。
维克多发现蕾娜塔其实很擅长安慰别人,至少比只会战斗的自己要优秀得多。
刚才还精神极不稳定的少女在蕾娜塔的温声细语之下渐渐地卸下了防备,情绪变得平缓起来,原本的声嘶力竭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低低的啜泣声。
少女看起来受了不少的惊吓,即使在蕾娜塔的循循善诱下暂时摆脱了梦魇,口中仍然在喃喃自语着重复的话,和维克多从奥托口中听到的大同小异。
“怪物……像山……吃人……父母……所有人……跑……”
只有断断续续的词语,但已能让两人在脑海中想象出这个少女曾经历过怎样的人间惨剧。
本想试着从少女口中得到点新的有用消息,但看到此情此景,两人觉得还是点到即止为妙。
但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时,少女忽然抓住了维克多的手臂不放。
“我知道你,你就是……雄狮骑士,大家总在说的,维克多对吗?”
少女磕磕绊绊地讲着,口齿不清,抓着维克多的双手剧烈地颤抖着,体力不支,却又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不肯撒手。
维克多愣了一下,但随即便反握住了少女染血的手掌,努力轻声地回答道,“是的,我就是维克多,正准备去为所有遭遇不幸的人讨回公道。”
少女的眼瞳微微恢复了些许神采,维克多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但少女还是将信将疑地不安道,“你……你能赢吗?”
“以雄狮之名,没有任何敌人能折断我的长枪。”维克多铿锵有力地说道。
“那,你能带我一起去吗?”
“嗯?”维克多微怔。
少女似乎因为自己的这番保证而放下心来,或许是雄狮骑士的名号给了她信心,她开始对复仇有了想法。
“我想,亲眼看着,它们从这世上,消失!”
少女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一个一个地挤出字来。
维克多和蕾娜塔对视一眼。
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前往战场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但维克多能理解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尤其是亲眼看着亲人离世,且明知凶手还留存于世的感觉。
看起来血仆带来的灾难给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年轻村姑带来了难以释怀的心魔,如果不能解开,恐怕今后是否能回归常人的生活都是个问题。
只是让她待在后方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毕竟一同前去的人有数百之多,多一个少一个差别不大,而且在路上兴许能问出些新的情报。
奥托大人应该会同意的吧。
“好吧。”维克多点点头,选择无视蕾娜塔充满暗示性的表情,承诺道,“等我们出发的时候,我会带上你一起。”
“谢谢您,大人。”少女感激地低下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一直扶着她的蕾娜塔感到少女一直僵硬着的身体开始微微地放松了一些。
……
叫来宅邸的仆人们妥善处理少女以后的生活环境后,维克多和蕾娜塔便离开了牢房。
得到了承诺的少女也没有继续死缠烂打或是情绪失控的迹象,看来暂时不必担心。
只有蕾娜塔看起来不太满意维克多的举动。
“你不该答应她的,”蕾娜塔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我亲眼见过你的战斗,知道你能正面打赢血仆,但战场是不能有任何儿戏的地方。”
“你看我答应她的样子像是在随口说说吗?”维克多认真地反问道。
“所以我才担心。”蕾娜塔扶额说道,“那个女孩的遭遇值得同情,但不该因为这样就增加未知的危险。成群结队行动的血仆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诡异事件,你虽然骁勇但也并非不死之身,可对于赛斯忒而言,‘雄狮骑士’,是绝不能倒下的。”
“没错,”维克多点点头,以理所应当的口吻回答道,“所以我绝不会失败。”
蕾娜塔从维克多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容置疑的味道,心知再怎么劝说怕也是无用,只好跳过了这个彼此不能意见一致的话题。
“你好像从刚刚开始就很在意那个女孩的遭遇。”
“是的,因为那样的人我见过太多了。”维克多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走过许多地方,就在赛斯忒,逮捕过许多罪该万死的人渣,解决过许多穷凶极恶的野兽,甚至为他人抵挡过天灾。我一直以为我帮到了他们。”
“你确实帮助了很多人。”
“并没有,”维克多摇了摇头,“当我故地重游,再次或是更多次重新踏足同一片土地时,我才发现他们的生活没有因我有任何的改善,恶人还是层出不穷,野兽还在繁衍生息,亲手筑起的大坝总会被更大的洪水冲垮。”
“但那并不是你的错。”
“向他们伸出了援手却没能拯救他们,那就是我的错,他们相信着我,给了我不配拥有的赞誉。”
“没有人能做到完美,维克多,我们只是凡人。”
“是的,我只是凡人,但我后来就想通了。”维克多转过脸来,蕾娜塔清楚地看见他略显狰狞的神情,“一次做不到的事情,那就反复地去做,重复地去做,不断地去做,恶人敢出来就立刻讨伐,野兽敢出没就扔到锅里,洪水敢嚣张就筑起更大的水坝冲散。只要这样一直努力下去,早晚,我一定能拯救所有不幸的人。这就是赛斯忒第一骑士,雄狮骑士最廉价的觉悟。”
“所以你才答应那女孩的吗?我和我的同伴们也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很多次,说实话,我们一开始也都很义愤填膺,但渐渐地,见的多了,也就慢慢习惯了,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是有极限的,从此看到再恶心的场面也不会有呕吐的感觉。”
“我去过那么多地方,我也见过很多不幸的人,或许比你们加起来都多,可我从没有哪次有过‘又是这样,真麻烦,算了吧’的想法。”维克多认真地说道,“我可以坚强到没有眼泪,却无法真的无动于衷。”
看着眼前的男人坚定的神情,蕾娜塔终于发现了他和自己所见过的那么多凡人的不同之处。
他是名真正的骑士,真正的人间雄狮,真正无愧于“第一”名号的男人。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蕾娜塔还是不禁轻笑了出来,就算是一向独断专行的她,也被维克多的这种偏执的念头打败了。
算了,只是在能力范围内照顾一下可怜少女的身心健康而已。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对吧?
蕾娜塔这样想到。
两人小小的意见不和就这样在无形中消弭了。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再次照到了两人的身上,暖暖的,很舒服。
蕾娜塔觉得这么多天来的压抑心情也在无形间消散了许多。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蕾娜塔都在想,如果当时自己再固执地坚持一下,是不是后面许多事都不会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