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临也是推测的。从真气突破成内力确实需要机缘。而每个人的机缘都不一样。韩临回想起自己突破内力,就是在入空蝉谷不久。
他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温暖,干燥,城外是黄沙大漠,城内是络绎不绝的骆驼商队和很晚才落下的日头。空蝉谷则是一片冰天雪地,哪里都是雪,他甚至怀疑,这里的天破了,才会一直下雪。
初入空蝉谷,师父待他很好,师兄也对这个新来的最小的师弟关爱有加,但是韩临半年都没有开口说话,他讨厌这里,他想家人,他觉得这里又冷又没有颜色,全是白色的。韩临有天赋,师父传的心法他学得很快。半年时间,韩临就是沉默的修炼,不分昼夜。而晚上,空蝉谷的天都是白色的,这更让他绝望。
天空第一次放晴,是在半年后。这一天早晨,韩临惯常早起练晨功。走到院子里,他发现,雪不下了。没有了雪落的声音,世界一下子安静了。等他在院子里练完一套剑,太阳初升,天空沉静,他看到了一只蝉。是空蝉谷特有的雪蝉。空蝉谷不是没有蝉,而是这里的蝉,是透明的,就像最精细的冰雕。韩临蹲在地上盯着一只蝉,看它翅膀的纹路,看了许久。那一天晚上,他便领悟了内力。然后开口叫了第一声“师父”。
酒酿瞪大眼睛,觉得韩临说的也许有道理。冼梨也讲过,她一直很爱吃辣,也很能吃辣,直到有一天,她吃了一道辣到她能立即升天的菜,然后便悟了。
而后酒酿又觉得十分绝望,喝醉谈何容易啊。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韩临本来是要和酒酿说今晚他探查到的线索,但看酒酿还沉浸在“我要变强”这样的情绪中,开口道“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刚要跃下的时候被酒酿叫住。
“韩九,冼梨和我说,每个人的‘意’更能代表一个人的内在。我见过你的内力,是冰的状态,但是你的‘意’,却很温暖。”
韩临回到房间里,心里想着的是,“温暖?还真是被小姑娘看扁了。”低头一笑,看着手里握着的茶杯。茶杯突然就爆开了。
旁边房间正睡着的李潇洒突然在梦里惊醒,他是被热醒的,汗流浃背,梦里突然感觉有十个太阳正在对着自己烤,他翻了个身,嘀咕着,“真是见了鬼了”。
回到屋里,酒酿看冼梨明明很困,还在烛火摇曳中在床榻上打坐,等着自己。听到开门的声音,冼梨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喝够啦?赶紧睡觉。”
“冼梨,我问你个事情。一个‘临’字,你能想到什么?”
冼梨本来已经困得啷啷当当,躺下拉起被子随口一说:“临?黄州城有个临风阁,做的菜又好吃又雅致,就是有点贵。”
“……不是,我是说,结合武林轶事。”
“呃……临,只有这一个字吗?”
“嗯。这是在考你江湖常识,你好好想想。”
“临……临……哦还挺简单的,武林七盟之一的临贡城啊。”冼梨顿了下继续说,也不困了,“赵宋元年咱们不是平了西贡国吗?这你知道的。后来朝廷派老镇北侯韩穹去驻守临贡城。临贡城是在西贡边界,是个西北大城,我没去过,但是听说挺大的,一直是贸易重城,不过韩穹去之前那里比较乱。”
“后来,后来我想想啊,太困了。后来吧就是,咱们赵宋在西贡国扶了个傀儡王上位,据说这傀儡王俊美异常,可惜是个残废还缺智,不过就因为这点,咱们当初才留他一命,还让他当了西贡的王。”
“当时打西贡,是因为西贡是宗教治国,奉拜女王,然后那个国家的祭祀邪门的很,西贡民不聊生,不仅如此,还多次骚扰我国边境,冲突不断。镇北侯是个心怀大义的人。他入主临贡城后,那时候战争刚结束,西贡难民很多。韩穹开城门每日放一百妇孺进城,西贡男丁则给安置在临贡城外,提供给他们修缮城外村镇的工作。当时还传为一段佳话。”
“临贡城在韩穹的治理下,日益壮大,之前只是贸易的中转站,后来发展成商,政,江湖为一体的大城。不仅是赵宋的西北重城,还在江湖中有一席之地。但是后来据说是因为韩穹治理的太好了,兵权在握,还家大业大,山高皇帝远,江湖势力还渐深。传言有反心,朝廷要收他兵权,还要让他交质子去燕京。”
“可怜老镇北侯一生效忠朝廷,半个江山都曾是韩家为赵宋打下的,受不得这样的不信任。交兵权交的很果断。后来临贡城归隐武林,相当于放弃了在朝廷中的一切势力,专心当个江湖大派,不仅如此,还把当时的小世子送到别的门派,相当于告诉朝廷,我们韩家彻彻底底没有反心,不仅韩穹这一辈没有,韩家的子弟以后都会是江湖中人,不再沾染任何权利。”
冼梨说到这里,心细如她,大致清楚了酒酿要问的是什么。但是酒酿没明说,她也不会多问,更不可能到处宣扬。只能装出一副很困的样子,“问完啦踏实了?该睡了吧?真是的,我和你说,我们美人都得早睡觉。”
酒酿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不是在躲鞭子,就是在哭着求武林高人传自己内功心法。最后还梦到了少年时的韩九,站在冰天雪地里,抱着剑只留了一个背影。
第二天,众人要去仰川渡口乘船。韩临并没有急着和众人说他昨晚在仰川门的发现,这里是在仰川的地界,人多眼杂,尤其是和仰川门有关的线索。
在仰川渡口,聚集了一大批人。但是大型船只有限,酒酿他们的驴子和马都是要登船的,所以只能在后面等着。终于要登船的时候,还发生一点小骚动,因为罗汉堂的几个内堂弟子嫌弃被分配的船上房间太狭窄,想换个宽敞一点的。
被堵在后面的酒酿和冼梨暗自嘲笑,大老爷们儿事情这么多,想出门吃好的住好的就不要去参加青武大会。然后,酒酿拉着冼梨在耳边轻声说:“我知道你那另外两个手环从哪里拿了。”
冼梨看着酒酿贼兮兮的眼神,知道她憋着坏,伸出手指比了个六,“我两个,加上李潇洒他们的四个。”
酒酿眼睛一亮。
韩临俯视小姑娘兴奋的头顶,就知道昨晚一过,她已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