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酿醒来的时候看见冼梨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你也太趁人之危了,这个时候还想翻我的手环。”酒酿声音闷闷的,因为好久没喝水了所以有些沙哑。
冼梨帮她脱着衣物,听她说话,一转头看见酒酿迷迷蒙蒙的看着自己:“醒啦?醒了就自己脱。给你打了桶热水,你一会儿起来泡个澡。”冼梨一指房间里摆着的木桶,上方水汽氤氲的。
“哦。”酒酿坐起来。冼梨便出了门:“你泡好我再进来。”
整个人浸在热腾腾的水里,酒酿觉得脑子和身体都好受了些。刚才太冷了,不是温度上的冷,处在方铎释放的那个被酒酿称之为杀意的气当中,酒酿冷的牙齿都要打颤。而且这种寒意是渗透进心里的,让人觉得绝望和有压迫感,‘绝对不可能打败这个人’这样的斗志消失,其实比死亡更折磨人。
冼梨抱着干净的衣服推门进来时,看见酒酿把脸埋在水里,后背一耸一耸的。“出息,怪不得韩九说要把你打晕,真是一直哭。”
酒酿听到冼梨的声音,抬起头,满脸水,分不清哪些是泪水,哪些是洗澡水,“冼梨,你当时不在场,真的太可怕了。他的一瞬间的杀气释放出来,我就喘不过气来,憋得我都想原地撞墙,我还能硬撑着接他的鞭子我真的很厉害了。”
“我在啊。”冼梨低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衣角,“当时,情况有些…复杂,以后和你说,你别问。”
“当时我在附近的树冠里,他的‘意’一放出来,我这边也能感觉到。这个不是杀气,是‘意’,是内力的一种运用方式,就像蜡烛的烛心和烛焰的关系,烛心在体内,而‘意’就相当于外圈的烛焰。”冼梨顿了顿。
“方铎的‘意’确实很惊人,能有那个范围和强度的‘意’说明他的内力一定也十分深厚。每个内力修习者的‘意’和他们的内力是相辅相成的,可以说‘意’更能代表一个人的内在。还有,后来是韩九的‘意’救了你。”冼梨斟酌着用词:“韩九用自己的‘意’生生把方铎覆盖在你身上的意推开,韩九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几分。”
冼梨其实很少承认别人厉害,因为她从小跟在江酹月身边,见过湖海的波澜壮阔,再看其他皆是小溪。而当时,在树冠里的冼梨,明确感受到了韩九和方铎‘意’的暗中角力,韩九的‘意’是黄沙大漠,长河落日圆的雄壮深厚,壮阔中带着沙的温度和苍凉。方铎的‘意’则是万丈冰窟,深寒不见底。
酒酿听的很认真,这些都是在仙鹿崖不曾学到的。有太多需要学习的了,自己就像井底之蛙。酒酿不禁十分懊丧。刚刚还陷于觉得自己十分丢人的沮丧中,现在酒酿更多的是觉得自己荒废了太多光阴。“那冼梨你也有‘意’吗?”酒酿十分好奇,攀在木桶的边缘,问冼梨。
冼梨就看着她,也不说话,酒酿突然就觉得木桶里的水又滚烫起来,冼梨看着酒酿像煮熟的虾子一样通红的脸,叹了口气,“以我目前的水平,用‘意’很累的。我现在只能坚持一小会儿。而且我现在只能对于流动的物体用‘意’,像韩九他们那样,让周围空气都有‘意’,超级难的。”说着冼梨便起身,“你也别泡太久,我先出去了。”
“诶对了,冼梨,你那时是一个人在树冠里待着吗?”酒酿无意的问了句。只看见冼梨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复杂,小声说了句“不是”便把门掩上了。真是奇怪。冼梨的‘意’,似乎很适合煮火锅。酒酿思绪一下子飘很远。
……
换上干净清爽的衣服后,酒酿觉得身体很累,但是脑子十分清醒。真是漫长的一个晚上,但是酒酿暂时还不想睡觉,也睡不着。去客栈一楼抱了一小坛酒,打着哈欠的店小二瞬间清醒了,这大半夜的,一个小姑娘笑意盈盈的问自己要一坛酒,江湖人士真是思路清奇。
酒酿抱着酒攀上了房顶。月色朦胧,整个仰川都睡着了,万家灯火都已经熄灭,只有不远处几个还未打烊的声色场所的灯笼还亮着。酒酿想起自己未要酒杯,只得一拍坛子的泥封,仰头喝起来了。
身边“簌簌”有响动,酒酿抱着酒抬眼看到了韩九,韩九冲她点了下头,便自顾自的寻了她身边的位置坐下来了。
“韩九,今天谢谢你。”酒酿确实心里十分感激,“但是,你后来把我打晕,未免太不尊重人了。我现在都觉得脖子有点扭着了。虽然还是谢谢你。”
韩九轻声笑了下,接受了她的感谢。当时看酒酿一直抽噎,一边说着“不是我真想哭,是控制不住”的时候自己确实有点烦躁,手比思想快,还没想好怎么解决的时候手已经拍向她的后颈,人就晕了。后来想想,确实有失稳妥。
“冼梨刚才和我说了‘意’。还和我说,你和方铎都很厉害。其实不用她说,我也知道,你们很厉害。我虽比你小几岁,但我自问我到你的岁数,不一定有你的修为。”
“我现在心里特别不甘,我想变强,但是现在又找不到修炼的法门。这次你可以救我,那是因为你人好,答应了我爷爷他们要同我一起去青武大会,那青武大会以后,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遇事不能指望次次都有人救。”酒酿很认真的说,“所以我现在很苦恼。方铎太欺负人了,他起初并不想杀我,就是在耍我,但我的能力只能勉力应付,完全就是被他玩弄于掌心。我一定要变强,等下次见到他,我一定要把他那根可恶的飞鹤鞭抢过来放到火里融了,然后再在他那张脸上狠狠的揣上一脚。”
夏夜的风很轻柔,韩临闻到了酒酿身上若有似无的澡豆的清香,默默站了起来,走到了屋顶边。忍住了这句“方铎也要参加青武大会,你们马上又可以见面”。
“我十岁入空蝉谷,不是自己拜师进去的,是不得不去。我进空蝉谷那天,漫天大雪,父亲就在谷外,他说前方的路只能我一个人走了,他就不进去了。”韩临背对着酒酿站着,不知如何安慰,便说起了自己,“很多人要变强,不是说说而已,而是你有不得不变强的理由。”
酒酿看不见韩临脸上的表情,“其实我知道你的名字不是韩九。但是你说你叫这个名字,我也没有问。谁都有不愿意说的事情。更何况,我觉得,一个人如果连名字都不告诉别人,一定是有天大的伤心事。”
“其实也没什么,我单名一个‘临’字。”转头看小姑娘略微茫然的眼神,韩临心下觉得好笑,和她说了这个名字,她也不知道这个‘临’字背后意味着什么。于是别过了头,没有继续看着酒酿的眼神,“不过你还是叫我韩九吧”。酒酿觉得,在谈论自己过去的韩临,和平时的他有些不一样。
“韩九啊,你去过青楼吗?”看着远处耍酒疯的青楼宾客,酒酿突然说。
“……?”韩临觉得这个人思维跳跃太快了。
“不说话,是没去过还是去过?”酒酿继续追问。
“没去过。”韩临的语气又变回了冰冷生硬。
“哦……”酒酿兴致缺缺的拉长声音。
想起了什么,韩临回身半蹲下,伸手在酒酿面前晃了晃,“你是不是喝多了?”
“没有啊。”酒酿无所谓的把酒坛底给韩临看,“喏,你看,都喝完了,清醒的很。我说了我喝多少都不会醉,又没有骗你。刚才问你这个问题,只是觉得我们讨论的话题太沉重了,换个话题。”
过了半晌,韩临突然说:“或许,你应该试着喝醉一次,然后运用下真气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