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元旦到新年，忙忙碌碌的也不过只是一眨眼功夫罢了，许来之只觉得在她身边，时间都过得飞快。
秋莫黎放了五天假，仅次于年假的长假期，全科室就数她和实习的小陈医生的假期最长，可她并不开心，因为这假期是丰杨院长给她放的。
“这要真是自由的假期就好了。”秋莫黎穿着绒绒睡衣瘫在沙发上，抱着抱枕不愿意动弹。
“我东西都准备好了，你看看还要带些什么？”许来之头一回正式跟着她见家长，忙忙碌碌准备半晌，却发现秋莫黎还把自己埋在沙发的靠枕堆里。
“把你带过去就好啦。”
许来之看她还是没有去换衣服出门的意思，略带无奈的坐过去，把她抱到怀里哄了又哄，“穿衣服去。”
“不想去。”
“背着去好不好？”
“要抱！”秋莫黎说完伸着手就要抱抱，许来之像抱小孩儿似的把她抱到衣帽间。
“谁说要这种抱啦？要公主抱！”
“好好好，等你换好衣服再把你抱到门口。”许来之将搭配好的衣服放到秋莫黎手边，“你要是不自己动手我可就帮你换了啊。”
他说着，还真伸手去解秋莫黎的睡衣扣子，“好好好，我换我换。”
“这衣服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记得？”鹿皮短裙黑色过膝靴，浅棕色温柔风的宽松毛衣，外面穿一件白色蝙蝠袖的短款羽绒服，许来之还给她配了个黑色的贝雷帽，把她整个人衬的温柔乖巧又可爱。
“等你下班的时候顺便去商场逛了逛，觉得你穿上应该好看，现在看来果真不假。”
“你，去买女鞋和女装？”秋莫黎幻想了一下许来之逛商场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脸红。
“给女朋友买，有问题吗？”
“没，我男朋友简直是世上最好的男朋友。”
“得了吧你，肉麻。”许来之虽然是数落着她，但还是忍不住的笑，空气中弥漫着特调的薰衣草香氛，闻起来令人舒服而愉悦。
秋莫黎化了个淡淡的妆而后才跟着许来之出门，走到门口许来之穿上自己的羽绒服外套，她才发现这原来是情侣的。
“情侣装？”
“恩。”许来之一手提着要送给伯父伯母的年礼，一手拉着秋莫黎，只觉得自己左手牵着的，是自己的全世界。
“咱们怎么走？”许来之帮秋莫黎扣好安全带，才想起问路线。
“我也不知道，许多年没回去了，靠导航吧。”这几年过年也都是在市里，很少回老宅，她对老宅的印象有些遥远了，距离最近一次回老宅是四年前爷爷去世。
莫家老宅在县城边儿上，算是当地极有威望的人家，原来是一座三进的大宅院，解放后莫家积极上交宅院田地，在离院子不远的地方重新盖了房子，后来又重新规划过宅基地，又将他们往东边儿迁了点儿，原来住的地方分给了四爷爷家，现在这栋靠东边儿的房子是秋莫黎的父亲莫细辛自小长大的地方，她小时候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路并不算远，开车一个多小时也就到了。这里有一条河，绵延千里汇入黄河，她在国外梦到最多的，就是这条河，好像是梦到了它，就回到了家乡。
“啊？到家了？”秋莫黎一坐车就爱睡觉，一觉睡醒就到家了。一看时间，刚十点，虽不算早，也不算晚。
“应该到了吧。”
“走，回家。”秋莫黎下了车，跟着许来之到后备箱提东西。
“我提得动，你别动手。”许来之说着，就把秋莫黎手里提着的营养品夺了出来。
秋莫黎也不多和他争执谦让，只在他身边悄悄问道：“你准备好了吗？这扇大门走进去，可指不定是什么腥风血雨呢。怕不怕？”
“不怕。”
“真不怕？”
“真不怕。”许来之被她这紧张兮兮的神情搞得越说越没底气。他混迹商场这么多年，仍挡不住小伙子见岳父的忐忑。
“那我怎么有点怕呢？”她小声嘟囔着。
秋莫黎走到大门口，得，大门紧锁，合着他们是最先到的。说不定等会儿他们就来了呢。
她扣着门上贴着的门神，反正现在没事可做，抠对子呗。
“你做什么呢？”
“抠对子。”
“它们在上面贴的好好地，你撕它们干什么？”
“等会儿就要换新的了，当然要把旧的撕下来，这叫‘辞旧迎新’。”
许来之不太懂，但他也学着秋莫黎撕对子，因为他发现家家户户门口飘满了废纸屑，都是从门上撕下来的褪了色的门神图与对联。
俩人在门口抠哧了半天，眼看离中午越来越近，拿钥匙的人还没来，秋莫黎只好迫不得已拨通她爹的电话。
“喂，爸，你们什么时候到啊？我没老宅钥匙。”
“啊？你们到了？”
“早到了呀。您不是说让我们早点过来打扫卫生嘛？”
“你姑姑他们一家今天下午两点半到市里，接上他们我们就回去，估计四点左右能到，你们找点其他事情做，先去你三爷四爷五爷老姑表姑家吃饭拜早年也行。”
秋莫黎还没再回话，电话就被挂断了。
“把东西先放回车里吧，咱们要不先找地方转转？”
“好。”
一旁贴对子的杨婶看到了，早已暗中打量了秋莫黎半天，犹犹豫豫的问道：“这是，秋黎吧？”
“是，婶婶好。”秋莫黎急忙笑眯眯的打招呼。
“都这么大了啊？这是你男人？”
要不要这么直白的称呼啊？秋莫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但仍然是笑盈盈的应道，“是，头一回带回来。”
“婶婶好。”许来之笑着招呼道。
“哎，好孩子，和我们秋黎真配。”
“哟，秋黎来啦？没带钥匙？要不先来我家坐坐？”前院的莫嫂张罗着。
“不用了嫂嫂，我俩说待会儿出去转转呢。”
秋莫黎见状，心中直呼不好，只怕待会儿出来的嫂嫂婶婶跟多，索性笑着跟各位打好招呼拽着许来之就往更东边儿走。
“你这样子让我想起一个成语，叫‘落荒而逃’。”
“我怕啊。”
“你怕什么？我还没问你呢，刚刚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是你嫂嫂？”许来之怎么也无法相信。
“是，我辈分大的很，刚刚那杨婶是外来的，不属于莫姓这一族，而这里住的大多都是姓‘莫’，刚刚的莫嫂，她都有曾孙子了，我只能叫她‘嫂嫂’，我最怕这些辈分什么的，生怕叫错一个人又要遭人笑话。”
“怎么这么麻烦？”
“是啊，就是特别麻烦。”
“不过还挺有意思的。”清末时他们许家一家子都搬到海外发展，后来中国解放大伯带着一家老小回了中国，一晃也是这么多年没能联系上了。“哎对了，她们为什么叫你秋黎啊？”
“我原来的名字叫‘莫秋黎’后来我父母离异以后我就跟着我妈妈姓，颠倒了下顺序，就叫‘秋莫黎’了。”
“你的名字有什么寓意吗？我爸爸说，中国人起名字很讲究寓意的。”
“名字里的寓意多直白啊，‘莫’，我爸的姓，‘秋’我妈的姓，‘黎’是黎明的意思，我还在我妈妈肚子里的时候他们就起好了名字，认为我会是他们两个人的黎明。爷爷说‘黎’这个字不好，听着跟‘离别’似的，后来我爸妈，就是在秋天分离的。‘莫’在古文中通‘暮’，我妈要自己永远记得，她是在秋天的暮色里，离开了莫家，所以我的名字一点也不好。”
“他们叫你‘阿暮’，是因为‘莫’通‘暮’的意思吗？”许来之看秋莫黎情绪不好，就岔开了话题。
“《论衡》有言‘暮者，晚也’。我出生在黄昏黄昏日落时，所以小名叫‘暮’。”
“暮？暮暮比阿暮叫着要好听多了。”
“那你就叫我‘暮暮’吧，你的名字有什么寓意？”
“来之，应该是‘使之来’的意思吧，‘之’应代指的是我，所以我的名字的意思应该就是‘我来了’？”许来之也很疑惑，自己怎么有个这样的名字。
秋莫黎不禁莞尔，“你这是什么解释？”
“我刚学古文不久，之前学的都是白话文，你刚刚说的那个《论衡》我听都没听说过。”他很无辜，他认识汉字，听得懂汉语，怎么有时候还是跟个文盲似的？
“我祖父给我取了小名的，叫‘遥归’。是不是很好听。”
“遥归，许遥归，是很好听，但没有‘来之’叫着顺口。我明白了，你的名字还真的是‘来’的意思，是要你无论多遥远都要回到祖国，来到祖国母亲的怀抱里。这应该，是你祖父的心愿。”
两人牵着手，十字相扣，慢慢的闲谈，漫步到尽头的长堤下，翻过这座长堤再走几步便能看到河，秋莫黎梦里的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