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夏还是来了,今晨他来无量宫给我拜过寿时,争执了几句,我便要他不要再来寿宴。明里是气话,可一是怕他身体未愈,来了被纠缠住,饮酒过量于养伤无益,二也是因为今日三界大小神仙齐齐聚在瑶池,这么多眼睛看着。有心叫他避一避,只是没想到他终究还是来了。
“起来吧,我的儿。”我表现的极为亲切和蔼,还带着一种惊喜的神色。我略带嗔怪的说道:“今晨千万叮嘱你要在宫中好好养伤!那血炼九婴乃是不世的魔物,被它伤了岂是小事。怎么又跑到这来。”阿夏粲然一笑,如同三月春光一般明媚动人。正要回话,一旁的北极大帝笑道:“太子可谓纯孝。王母好福气啊!”斗姆亦笑道:“一片孝心赤赤,可争辉日月。王母椿萱并茂,母慈子孝,可真是叫下官羡慕的禁。”我点点头,笑而不语。
台下一片夸赞宣扬之声。却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娇喝:“臭小子,你还知道来!”一语出,满座惊。我听此声音,看着金母忍俊不禁的脸色,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群仙人中走出来一个身着水蓝色天衣的女子,原先缠绕在双臂上二丈余长的飘带不知何时缠腰在了腰上,纤腰不过一握,剩下的漂浮在空中,倒显得有些张牙舞爪的。胸前氤了一块,像是喝得多了,撒了些酒在上面。使得衣襟上绣的花颜色更深沉了些,好似血一样鲜艳夺目。宽大的衣袖挽了上去,玉藕般的一段手臂露在外面,双手掐腰,缓缓地走了出来。正是陶陶,她又是什么时候窜到那里去的,我叹了口气。
阿夏见到她,一改刚才的端肃稳重,孩子气的翻了个白眼,冷笑道:“没出息。”
陶陶快步走上去,扬手就要揪阿夏的耳朵,阿夏一仰头便躲了开,这时我才发现原来阿夏竟然长得这么高了。陶陶愈发生气,嘴里一面训斥着阿夏,一面要去揪他的耳朵,阿夏笑着躲闪。
“好你个臭小子,你还敢躲!”陶陶气喘吁吁的叉着腰,对阿夏怒目而视。阿夏高昂着头,微垂着眼看着陶陶,面上带着一种得意的笑容。与刚刚不同的是,这笑容还带着一丝天真的稚气。“陶姨,虽说今天大家高兴,可你也不能喝这么多酒啊,这可是酒神和百花仙子废了好大的功夫才酿就的斗锦浆,你可得悠着点。”“怎么?我还喝不得,莫说是这些,就算再多些,我也喝得。”陶陶不屑道,阿夏笑道:“陶姨的酒量哪个不服,只是这喝酒不同喝水。若不能品出它的滋味来,只一味硬灌,这…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阿夏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会说道:“对了!叫做牛嚼牡丹。”陶陶先是一愣,听到众仙哄堂大笑。顿时涨红了脸,咬着牙上去厮打阿夏,阿夏一面笑一面躲。
素日她两个是这样惯了的,我也不以为忤,干尽杯中酒,再看她两个,倒好似又回到了千年前凡间的日子。
我知道陶陶是故意的,她也看出我不高兴但却要强颜欢笑的疲惫。于是她便刻意的放大自己声音,动作,情绪。试图和阿夏的打闹能让我欢快些。
酒神仪女与百花仙子素日和陶陶最好,便一面笑,一面上来拦着。
陶陶终于是不再纠结阿夏的耳朵了,说道:“今天暂且就放了你小子。”阿夏作了个揖道:“哎呀,那可真是多谢陶姨不揪耳之恩了。”陶陶笑道:“越大嘴越贫。我且问你,今天是什么日子。”阿夏道:“是我母亲的寿辰。”陶陶道:“既是你母亲的寿辰,为何姗姗来迟。你还怪我生气。”阿夏笑道:“是母亲不让我来的。你刚才不也听见了。”陶陶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母亲不叫你来,你便不来。你几时这么听话了。她不叫你做的事情也多了,你不也做了。”此话一出,阿夏面上顿时露出尴尬之色,众仙偷偷交换眼神,里面含意深重。我皱了皱眉,小声呼唤我身边的侍女道:“为何醒酒的丹药还未送过来。”
陶陶此话一出,也惊觉失言。忙笑道:“你母亲叫你下去多带些人,你偏不听。怎么样,堂堂战神太子被区区一只魔兽打伤。丢不丢人。”阿夏不服气道:“区区魔兽?陶姨,不是我说大话,除却本太子,再换哪一个也不能轻易降服的了它。陶姨,你没见过九婴吧,它的一只牙。”阿夏展开手臂,使劲向外伸着,夸张地说道:“就这一只牙也得有那么长!陶姨,你要去了它怕是还以为,皮毛里有只小跳蚤,来回蹦跶呢。”“你!臭小子我看你今天是不想好过了”!
还是金母给打的圆场。“阿夏。”“在。”阿夏赶忙施礼道。“今日是你母亲的寿诞。准备了些什么好东西。”阿夏笑道:“母亲贵为三界之主,什么东西没见过。只怕我这东西在母亲这也不能算作好的。一会儿母亲若是嫌弃儿子的东西,发了火,还望金母拦着些。”我笑骂道:“几时也会这样贫嘴。”金母笑道:“你说他贫嘴,我瞧着比你当年还要差上几分。”我拍了金母的手一下,笑道:“不拘什么奇珍,全在心意。”“是。”阿夏侧了侧身,高大的身躯把他身后一个捧着盒子的侍者挡的严严实实的。陶陶亦是后退两步双手抱在胸前,看着一排仙侍或捧或抬,大大小小数十个箱子排在瑶台的正中央。
众仙皆是齐齐凑过来,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奇珍异宝。阿夏打开第一个侍者手里捧着的一个箱子,里面是一方绣帕,素白的绣帕上绣着凡间青山一座,绿水一湾。水上有一老翁坐在船上垂钓,悠然自得。我座前的玉女接过绣帕呈了上来。我和金母观赏,也不过是一方普通得绣帕,绣工也是拙劣得很。阿夏说道:“此物倒不能算是儿臣的贺礼。”“此话怎讲?”我问道。“回母亲,此物乃是前万妖国噬骨大将军亲手所作。”说完后,我脑海里立马出现一双毛茸茸的爪子在那里小心翼翼的穿针引线的绣着一小方绣帕,时而气急败坏的将帕子一扔,跑上几圈将火气发出去,在气鼓鼓的捡回来接着绣,我顿时忍俊不禁。
我和金母笑道:“这原是我两个之间赌气的玩笑话。当初他断我活不过二十,我便赌气若我活过二十便要他送我一件他亲手做的东西。”金母接过来瞧着,笑道:“难为他还做出这么细致的东西。”我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是最厌恶女人的,说尽了女人的坏话。所以我便要他学女人绣件东西与我。一千年了,他还没忘了当日我说的话。”
我将绣帕放好,笑道:“这东西为娘很是喜欢。他两个隐居世外,多久都没消息了。你还能找到他们。”阿夏笑道:“母亲喜欢就好。当日儿臣瞧着噬骨大将军的脸色,还以为他与母亲有什么仇怨呢。”“哈哈哈哈,我儿不用担心,为娘很是喜欢这样东西。”金母在桌子下一拉我的手,叫我收敛些。我忙忍住笑意,将那做工极其难看得帕子收了起来。
随后几样东西便都是些珍奇异宝,也都有些啧啧称奇之处。
“母亲,这样东西是儿臣于一座小岛之上得来的。”一个仙侍走了过来,盒子里面乃是一方婴儿拳头大小的碧绿色的印章,光华不发,内敛其中,好似一汪静水。印章上刻着一座四柱八角的小亭子,亭子前有一小块碑,碑上好似写着什么。除此外,便再无它装饰,众仙不解,不过是一小方印章,除了颜色喜人些,也没什么珍贵之处。
阿夏笑道:“当日儿臣游历凡间,于海上救下一对打渔的父子。那对父子感激不尽,便将这印章送给了儿臣。说是从一鱼腹中剖出来的。儿臣见其精妙,特来献于母亲。”众仙不解,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印章,雕工粗俗简陋何谈精妙。何况在此瑶池圣地,三界珍宝齐聚于此,就这印章垫地也不配。于是众仙面面相觑。
我看这印章倒是面熟的狠,好似在哪里见过。于是扭过头对金母说道:“这东西倒是….”话还未说完便被劫在嘴里。金母的脸色变得铁青,蛾眉紧蹙,双眼死死地盯着台下的那枚小小的印章,再看一旁的东华帝君,正手忙脚乱的拿袖子遮住脸往一边蹭。
阿夏见众仙不解,说道:“开始本宫也不知道此物有何精妙之处,无意间才得知其窍门所在。”说着得意的笑道:“虽说比不上众仙家所供上的宝物,但也能博母亲闲时玩笑耳。”说着手内掐诀,嘴里不知说着什么,那印章忽然光芒大盛。我见那碧光莹莹,脑子里灵光一现,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原来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