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去可以吗
看着亦翔和王中良被推进了手术室,沈郁坐在旁边看书。周围还有很多人,大概是他们的亲戚朋友。沈郁不认识也不想认识。她的心很不安,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强迫自己专注于课本。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只有沈郁安坐如山,任谁说连吭都不肯吭一声。大家由对亦翔的担心转为对她的好奇。张倩则尽力满足他们的好奇心,避免不了,他们对她评头论足一番。沈郁仍是没有抬头。她在乎的只有亦翔,至于他家的圈子,自己不想涉入。
终于手术门开了,走出一脸疲惫的主刀医生,立刻被一圈人包围。沈郁站在外围,当听到“手术成功了“五个字时,她松了一口气,走到手术门口看亦翔被推出来又推进特护病房。
沈郁静静地坐在病床旁,其他人都被护士隔在门外。他还在昏迷中,沈郁握着他的手,内心异常地平静。
似乎意料之中,亦翔恢复得很顺利。王中良也很好,一切都在最好中进行。二十多天后,亦翔已经像正常人一样活动了。大家在岛上举行PARTY庆祝。岛上张灯结彩像过节一样,商界、政界的人物川流不息。沈郁看到这种情形心中有丝难以压制的烦躁。她本该在学校安静地复习的,但是今天庆祝王中良和王亦翔的康复,她不能不来。既然自己心不在与那些大人物打交道,就没有必要打着“亦翔女朋友”的名号在他们面前晃了。有时间好好复习吧,她不能—绝不能让父母失望!
亦翔悄悄走进房间,看见沈郁没有换上礼服仍穿着便服静静地趴在桌子上演题。似乎想到了什么,亦翔从身后搂住她,头落在她的肩上,笑问:“怎么不下去?爸爸妈妈都在下面等你。”
“可以不去吗?”沈郁迟疑地问。
亦翔扳过她的身子,认真地问:“为什么?”
“我不喜欢他们看我的眼光。而且,”沈郁停了一下,“我想了解,想拥有的只是你,你一个人,其他的,别勉强我,行吗?”
“与他们交往对你未来的发展可能有些帮助,他们都是……”
“大人物?”沈郁有点不屑,或许是她的穷人傲气吧。“因为有些人太自贱了,所以才显出他们的高大。”沈郁推开他,缓缓地说:“我不知道你父亲是个多么大的人物,你是个多能力超群、前途无量的富家子。在我眼中,你只是那个曾经陪我打羽毛球的王亦翔,其他的我懒得知道,也不想知道,你最好别逼我知道。”
亦翔重新拥住她,他早知道沈郁不稀罕他头上的光环,但是她在烦恼,她烦恼些什么呢?“虽然我也不喜欢这些所谓上流社会的交际,但是生在这里,必须得面对,你明白吗?”
“所以喽,现在你还不赶快出去?他们可是来看你王少爷的哦!”
“可是,我更想陪我老婆啊。”
“别胡说,谁是你老婆!”沈郁伸手打他,亦翔躲她,两人笑闹成一团,跌在床上,亦翔将沈郁压在身下,两人注视着对方的眼睛都不再出声,亦翔的唇缓缓落下……
“我说男女主角在哪儿呢!原来放了大家鸽子,躲在这儿亲热!”一个煞风景的声音不识相的钻入,沈郁一把推开王亦翔,脸蛋腾地变红。亦翔没有吻到人,十分不甘就亲了一下“红苹果”,惹来沈郁的瞪眼。王亦翔只得将火气撒在“不识相”的人身上。“余光兄,想让你的网络遭遇黑客袭击吗?”
“最近一段时间实在太闲了,你能为我找点事情做,有何不可?”说完,走到沈郁跟前,笑道:“好久不见了。”朝沈郁伸出手,沈郁愣了一下,忙伸出左手,哎呀,不对,应该是右手才对。沈郁又慌忙伸出右手。余光笑着又伸出左手,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沈郁以为他象征性地握一下会放开,但是他紧握住不放,嘴上与亦翔热侃,眼睛还怪怪地盯着她看。莫来由,沈郁涌出一股反感。如果说之前因为“黑马王子”的形象对他有些许好感的话,此刻也如数尽还。沈郁手心开始冒汗,她朝亦翔看去,那小子竟然无视她的紧张,很轻松地与余光交谈。
心底一把火烧上来,沈郁用力抽出自己一只手,使劲甩掉另一只,指着他们二人,脸涨红地说:“现在我很想揍人,你们离我远点!”
“哈……”天哪,这两个人到底在玩什么,竟然还敢笑!?沈郁决定不做傻瓜陪他们玩。他们想怎么玩,自己玩去吧,自己不如按原计划看书。想及此,沈郁很平静地坐在写字台前继续她的复习。
余光询问似地看向王亦翔,亦翔笑着耸耸肩。余光走到沈郁跟前,将上半身支在写字台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尽管内心很不爽,但是沈郁连头也没有抬一下。终于忍不住,余光挑逗似地问:“不陪我玩一把吗?”
“你可跟亦翔再赌一把。”仍是不抬头。
“如果赌注是你呢?”
沈郁瞪着眼看着他,毫不客气地将课本丢向他那张帅气的脸,站起身朝环胸看戏的亦翔走去,“你会把我当作赌注吗?”
“你说呢?”
第一次,沈郁也讨厌起亦翔来,觉得他现在笑得无比可憎。忽然间,沈郁觉得自己很蠢,经跟他们争论这些没用的浪费时间。她深呼一口气,然后提起书包:“你陪客人吧,我想回学校复习。”
亦翔一把拉住她,说:“你不想下去应付就留在这儿看书吧,我和余兄先出去。”
两人走到楼下,余光不解地问:“为什么把女朋友往外推?”
亦翔沉默了一会儿,闷声说:“我的病可能会复发。”
“真不敢相信现在的你竟是那个跟我赌了几年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小男孩。你长大了,因为有了内心的牵挂,你自信不起来了。就这么没信心战胜复发的可能吗?”
“我不知道。”亦翔苦笑。
日子一天天滑过,每天亦翔都会接沈郁去岛上吃饭。沈郁渐渐把重心放在学习上,又怕亦翔因为病没有报考上无法参加高考受刺激,就很少跟他说自己学习上的事情。最后一次模拟考试,她发挥很正常,考了六百七十分多分,把第二名甩下五十多分。这无疑给她恐慌的心一点自信,她是学校里重点陪护的苗子、老师眼中的重点培育对象。沈郁在心中默默祈祷:高考时一定要发挥正常,否则就太对不起他们对她的关心了。
离高考还剩下十来天,班里迟到的人已经超过半数。沈郁一如既往地早到。惠迎怀总是在早自习迟到半小时。那天—沈郁想自己一辈子都会记得—惠迎怀一到教室就冲沈郁问:“有没有水杯?”
沈郁找出窗台上一个废置的水杯递给他,他用心地洗干净,灌上水,然后从书包中掏出一朵玫瑰,插在水杯中,并小心翼翼地摆正花姿。
沈郁简直有要逃的心思了,但又想:别自作多情了,未必是送给我的。
但是水杯已经递过来了!既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沈郁很自然地接过,像朋友般接过水杯,放在窗台上。根本没有让他有发言的必要。
整整一上午,惠迎怀的眼睛总是注视着玫瑰花,总想说点什么,偏偏沈郁若无其事的样子让他开不了口。
照例到十一点,沈郁开始困倦,硬撑到十一点五十分放学,沈郁还没等老师走出教室就趴在桌子上大睡起来,根本忘了亦翔还在外面等着她。惠迎怀也趴在桌子上歪着头看她。当亦翔走到窗户跟前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他折身从后门进入,站在他们身后。良久,班中吃过午饭的同学开始陆续回班。亦翔走到沈郁前面靠墙站着。随手拿起她的笔记本翻看。
终于,沈郁醒来。她揉着额头,一看到前面正看着她微笑的王亦翔,瞌睡虫全没有了。她笑问:“你怎么来了?“
他指指表。天!12:40分!沈郁失声:“我怎么会睡那么久?”
亦翔俯下身,认真地道歉:“沈郁,对不起!”
“干嘛道歉?”沈郁漫不经心地站起身收拾桌子上凌乱的课本,眼光恰瞄到歪头看她的惠迎怀。她有些纳闷:他不是总是过了两点才进班吗?
“每天我都让你很晚才睡,你白天很瞌睡吧?”
天!他不知道这话有多暧昧吗?别人会怎么看她?沈郁停下手中的动作瞪着他。他倒像个没事人一样,看着那朵插在水杯中的玫瑰,笑了:“我以为你不喜欢玫瑰呢!”
这就是他王亦翔,看似没事人一样,实则处处在、句句在警告她!可惜对象偏偏是沈郁。沈郁也笑了,她没有说话,没必要生事。这几天无事最好,她要安安静静地复习。
“时间过得真快,我们的丁香花也要开了,都长花骨朵了。”
“丁香花?”沈郁疑问,“它的花骨朵长了都快一个月了,却不见开花。”
“是啊。这话叫紫丁香。我觉得跟你的气质很像,就在花盆中栽下,没想到真的在你生日那天发芽了。我们真是有缘分。”
天!他是不是视周围的人为透明呀?惠迎怀在旁边已经够她头大的了。沈郁收拾好书转身准备离开,却见惠迎怀冷冷地站在座位上瞪着她看。看样子他不准备趔开让她过了。沈郁怔在原地。
班里本就没有多少人,大家都静静地看着他们三个人,空气仿佛要凝固了。亦翔看着他们二人的情形,他向前倾了下身子,隔着桌子一把把还在发呆的沈郁抱了出来!沈郁不能置信地忙搂住他的脖子。到了教室外,沈郁忙喊:“快放我下来!”
放下她,亦翔拉住她的手向前走,问:“想吃什么?我们不回去了。”
沈郁本以为他会追问她跟惠迎怀的事,但是他似乎很快就忘了的样子。这就是他跟惠迎怀不同的地方,也是她之所以心动的原因吧。
“你自己去吃吧,我泡面。”
“不行,你得吃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边走边拨手机。“喂,是李嫂吗?还在做饭呀?我带个人过去吃饭,五分钟就到,你快点准备一下,谢谢。”
“去哪儿?”
“我的另一个家。”
“奶奶家?”
“等你高考后,我带你到北京去看爷爷奶奶。”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
沈郁看着他,想说什么又没有说。
亦翔忽然停下来说:“这些天我一定把你的生活规律打乱了。剩下来的十来天你好好调整自己考试时间的精神状态,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就住在一会儿到的那个家中。先别忙着反对。你若不同意,我会愧疚。”然后又加了一句,“愧疚一辈子。”
五分钟后,两人准时到达一座小别墅,粉红色的三层小楼,院中有个大花坛和游泳池。饭菜已经准备好,亦翔将那位李嫂拉到一旁不知交待些什么。然后他又不知跟谁打了个电话才回到饭桌上。
沈郁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不喜欢这种感觉,非常不喜欢—一种被包养的感觉。”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在我能力的范围内提供给你我能给的,我……”
“你闭嘴!”沈郁激动起来,“我拒绝!如果你是真的为我着想,就让我在剩下来的几天住在学校调节。毕竟学校的生活是有规律的,与大家在一起我的状态会恢复正常。”
“沈郁,为什么你总是不接受我为你做的?”
“跟你在一起,不是向你索取的。”
“你想太多了,你不是在索取,是我自愿的,想要给予,你给予我的不也很多吗?”
“我—我从未送过你任何东西。”
“可你把最有价值的给了我!”
“那不能相提并论!”
“为什么不能?”
沈郁正要反驳,这时许嫂领进来一个人,他手中捧了一盒东西,亦翔走过去接过东西,就打发走了。将盒子递给沈郁:“我希望见不到你的日子能与你电话联系,这是送你的手机—别拒绝,就当这几天借给你用,方便联系,行不行?拜托!”
沈郁想起电视上演的—拿起东西摔他,再赏个耳光……
亦翔将手机直接装入她的手提袋中,拉着她坐下,继续吃饭。“你有空就给我打电话,我随时候着,我不会主动打扰你的。”
“是吗?”沈郁有些不开心。
“宝贝儿,我们没有必要为这个闹不开心吧?”
沈郁想想抬头向他笑笑,说:“手机我接受,但是我不会住在这儿。”
“好吧。”
吃过饭后,沈郁匆忙回到学校,到班里看惠迎怀不在班中,她舒了口气。当看见窗台上水杯中插着的那枝玫瑰花已被撕得稀巴烂,捣在水杯中。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杰作。沈郁忽然觉得心中的长久以来的阴影终于消失了。但是从下午一直到晚自习都不见惠迎怀的影子。沈郁有些担心,知道第二天早晨又见到他才放下心来。他变了,他开始与别的女生主动搭腔,与班里的人都说话,却唯一冷落沈郁,似乎故意般。沈郁心里却开心轻松起来。他的目标肯转移,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件好事。她甚至庆幸自己的被隔绝。不看小说,不与任何人交谈,一心只在学习上。沈郁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未这样专心用功过。她对高考满怀期待。
明天就要高考了,家里人都通过各种途径跟自己联系打气。姐姐要来陪她高考,沈郁一口拒绝。只是平静地说:“我等了十几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不敢对你们保证什么,但是,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妈妈似乎比沈郁本人更期待高考,她甚至说:“我这几天都在烧香拜菩萨,求老天爷保佑你正常发挥,考个状元回来……”
哦,妈妈!
但是,在内心她曾向往杨晨的爱情学业双丰收,尽管杨晨很侥幸。自己最后一次模拟成绩很不错,不要超常,只要正常发挥即可。
沈郁洗完澡,早早上床睡觉,本以为会激动地彻夜难眠,因为听很多学姐学哥说高考的前夜总会失眠,有很多就是因为休息不好,第二天考试时发挥失常。也许个人的心理素质真的占很大因素,努力了十几年,最后竟败在高考的前一夜!但是,她却很快入眠。
她穿着内衣走进一个白色的房间,很熟悉的房间,沈郁愈想愈奇怪,房间内全是白色。然后她看见铺着白色床单的床上侧身躺着一个人。她好奇地转到对面,然后她吓得忘了出声,被单上全是红色的血,红白刺目!她看到了流血的人,是亦翔!她扑过去,大喊:“亦翔!亦翔!……”
“亦翔!亦翔!……”沈郁哭着醒来,方知是梦一场。
“亦翔。”沈郁擦了擦眼泪,拉亮房间的灯,房间是学校为她安排的单人房。她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想着梦中的情景,忽然有些害怕。
沈郁认真地想着中午与他通话时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当时还说要趁这个时间学炒股呢!他不会有事的,自己没有必要大惊小怪。何况他的家里有那么多人,一定会将他照顾得很好,可是为什么梦中的他流了那么多血?梦中见红是个好兆头,明天自己考试一定会很顺利!沈郁安慰自己入睡。刚重新躺倒床上,闭上眼睛,脑中又浮现梦中的情形。她赶紧睁开眼,冷汗又渗出来了。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这个时候不该想他的。表上显示十一点整。沈郁真想喊人。蓦然,脑中闪过一道光,她一下坐了起来—复发?复发!医生有说过可能会复发!
亦翔!亦翔!沈郁跳下床掏出手机开始拨打亦翔的手机。手指颤抖得太厉害,拨了一遍又一遍,总是拨不对,沈郁深呼了口气,沉住气重新拨打。通了,《约定》的铃声响起,划破房间的沉寂。但是没有人接,他在哪儿?他说过会随时候着的,铃声响了好久,“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他到底在哪儿?他不可能在浴室,难道……
心里很害怕,又打了一遍,还是无人接听!
沈郁想起王中良曾给过她一张手机号码,她记得夹在语文笔记本中的。不敢再耽误一秒,忙去找。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沈郁真想放声大哭。但是没有时间了,她忙忙地拨打过去,响了好几声终于在沈郁几乎要崩溃的时刻一个睡意朦胧的声音传来:“喂?”
“是我,沈郁。”沈郁的哭腔已经带出来了,将王中良的睡意冲掉大半,他问:“怎么了,小郁?是不是……”
“亦翔,亦翔在哪儿?他在家吗?”
“在啊,九点就睡了。”
“你快去看他,快去!”沈郁绝望地哭了出来。
“好吧,有我们在,你不用担心。好好睡一觉,明天好好考试。”
沈郁捧着手机,那边已经挂了。她擦擦眼泪,握着手机在床上等着电话。手机迟迟不肯响,是亦翔出了事情大家都忙着抢救没空回电话,还是亦翔很好,他爸爸妈妈怪她搅了好梦不肯给她回电话或者根本忘了她给他打过电话?
沈郁又将号码拨过去,机中响起“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他为什么关机?真的管自己搅了他的好梦吗?亦翔他到底怎样呢?将号码一遍遍拨过去,还是无人接听!这到底是怎么了?直到凌晨四点,沈郁决定放自己一马,,放弃重重猜测,然后昏昏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