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阳龙为陇
那一夜,李莫与路宽开诚布公说了自己身份,去往大陇,定是有路,但其中利弊,得失,李莫都与其说的一清二楚。至于为何这次要帮路宽,随手为之而已。
两人又变三人,只不过其中一人从中年儒士换成了青年和尚。
三人行了半月之久,一路磕磕碰碰,山林之间多魔兽。
魔兽,与妖兽的区别就像武师和炼气士的区别,前者自生下来记忆之中就有传承,只需要按部就班修炼即可,传承之中有着适合自己这一脉的修炼路数,不需要去人间磨砺红尘幻化人形,再去破心关,修炼到了一定的阶段,扛下天劫在活个几千年,在扛天劫,如此反复,直到神魂破碎,但大多数都扛不过第一次天劫,所以都是在实力极为接近那个层次的时候远走他乡,冒着被修士打杀的危险翻山越岭,漂洋过海去往妖洲。
所幸有法正在,挑的也都是麻烦最少之路,低的不敢来,高的没那么高,唯一一次遇到那么点麻烦是有一个刚晋升十阶的魔兽好巧不巧留在这边缘之地做大王,遇上了法正一行人,联合几个大妖对其进行围杀。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战,在进入包围圈之时法正早早带着李莫二人绕了过去,之后就是长达一旬光阴的逃亡,最后还是还是给追上了,但不知为何,本来应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厮杀之局,那几头大妖却又悄悄退去,就连法正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三人有惊无险的走了两月半的光阴,终于到了大陇的剑门关。
十一月份的天气格外寒冷,李莫才四阶体魄,本想着借此练体,但在那十万大山之中实在是耽误太久,就借着先生送的那块玉佩驱寒,练拳休息之时仍是以体魄抗寒。
李莫遥遥相望剑门关,屹立在一处山谷之中,两旁断崖峭壁,直入云霄,峰峦倚天似剑;绝崖断离,两壁相对,其状似门。
其外观是以青石座基,石拱劵门,兽吞衔环,金钉固门。关楼采取三层歇山式屋顶的构造,四面轩窗、环廊通透、檐下使用斗拱,檐柱、角柱采用侧脚,角柱采用“生起”的传统手法营造成“敌楼高踞、堞垛森严”的风格。
走到近处,会发现城墙之上竟写有密密麻麻的文字,有些已经脱落,有些也模糊不清,李莫当时只觉得其中那句“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深的其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世间武师当如此。
后来李莫才知道,这些诗句都是剑门关几度易手,一些战胜的大将军或是儒教文人写上的愤慨之言,只要一经大战,此处,必定堆尸成山,血流成河,万古如此。
文字这种东西,看似平凡,却是用处极大,一人类来起灵智之时,文字便就存在了。
这些诗句,大多都是大战刚停,便就被其用鲜血写上,其中不知依附了多少执念戾气,但此处常年被杀气滔天的悍卒镇守,也就没有变成一处阴晦之地,久而久之,反而成了一道文字屏蔽。
李莫看着越来越近的剑门关,问道,“真的只需要将新民的通关文牒给他们就会放行?”
法正微微点头,牵绳而走。
此时剑门关大门紧闭,李莫一行人还未走到城门之下,便被一对斥候挡住去路。
大陇甲士的甲冑与新民的一大块连在一起的铠甲略有不同,大陇甲士的甲冑有锁子甲,软甲,闸甲,鱼鳞甲等等,分别对应不同的兵种。
而这对斥候所穿为瘊子甲,这种盔甲在锻造师锻造之时,用的是一种十分特别的金属,冷铁锻打,不加热,百日之功,敲打到原来厚度的二分之三,末端留下筷子头大小一块不锻,隐约如皮肤上长的疣子,用它来验证没有锻打时铁片的厚度。
这种盔甲十分轻便,非常适合斥候这种游离各种地形的兵种,且防御可比之五阶武师的体魄,再加上墨家机关弩,陌刀,若是单说单兵作战,勉强和七阶武师有一战之力,若是这一对人马,掠杀一个八阶武师都不在话下。
那一对人马和李莫一行人对视良久,若不是那什长一眼看出法正那无形中的气势,以当下的形式,怕是早就抽刀砍人了。
什长一骑当先,手按刀柄,身后九人则是弓弩搭箭,对准李莫一行人,其实主要是对准了那个红衣男子。
什长略微抱了一下拳头,皮笑肉不笑问道,“足下可是谱牒仙师?如今剑门关以然闭关,足下莫不是还没有收到消息?”
来这之前,法正早早就换了一张面皮,让李莫坐于骡子之上,自己充当邑从牵绳,对于对方的话,完全无动于衷。
倒是一旁的李莫表现的十分从容,从怀里掏出通关文牒,抛给什长,淡淡道,“我叫李莫,从新民而来,外出游历。这个是我的邑从,后面这位是路上遇到的,也想去大陇,就给带上了。”
什长仔细看了看那通关文牒,又重新抛给李莫,扬手喊道,“放行!”
身后一行人整起拉开,李莫等人缓缓远去。
一个愣头青纵马跑到什长身边,问道,“陈头,现在不是闭关了吗?”
什长看着那远去的身影,眯眼道,“陛下亲自下的口诏,上到将军,下到伍长,凡是携有新民通关文牒者,一律放行。”
然后收回视线,一脚将其踹下马,骂道,“瞎打听什么?继续侦察,现在漫山遍野的野修都往大陇跑过来了,罩子放亮点!”
大陇多平原盆地,一马平川,龙州最东边的一座城池的平原之上,七十万甲士正在埋锅造饭,一些新卒大多欢声笑语,想着去战场上建功立业。
大陇自文帝变法,改三省六部,立三公九卿,直到武帝才最终完善。其中军功制度封爵,爵位为十二等,底层士卒靠从战争中斩首敌军的人头数来封爵,有了爵位,就有了俸禄,多砍几个头颅,爵位高了,还有封地。如今这些新卒根本没有半点胆怯,新民和北蒙的甲士对他们来说,完全就是一个个军功。
而已经有了爵位的老卒或许是经历了战争的洗礼,井然有序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偶有些没事的老卒也跟着坐在一些新卒的身边吹着自己当年是如何如何。
一个老卒正坐在一堆新卒中间,指着自己的大腿,老气横秋道,“当年吾纵横沙场二十余载,以腿力超群见长,掠山川河流如履平地,手中一点寒芒到,如枪出如龙,杀敌如割麦,弹指之间便就辗转三十里,如今已是位在四级爵位不更........”
一个满脸胡茬身穿光明甲的汉子拿着一块肉和一碗汤凑在一旁做了下来,笑道,“是啊,奈何当时与新民甲士那场游击战队率刚下令退,你跑的比我这个什长还快,那才真是辗转三十里,弹指一瞬尔。”
刚开始那名老卒被揭了短,也没恼,死皮赖脸道,“对咯,我还没说完,张什长就给全部说了。我腿力超群,奈何对的有百步穿杨之能,我这大腿,该给射了一枪,若不是这甲冑……诶?张头,开饭了啊?”
“是啊,估摸着现在怕是没肉了……”
不一会儿,就全部鸟飞鱼散了。
中心一座大营内,曹灵轩身穿黑色甲冑,看着案几上的名单,放下毛笔,吩咐护卫将太尉白幕唤来。
不久,太尉白幕竟然端来了一案几饭菜,放于一旁,毫不客气的就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去,搓着手道,“如何?都管理好了?”
曹灵轩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道,“全部打乱,每一伍至少都会有一名死士,至少能保证接下来的路程不会暴露了。”
转头看着一旁的饭菜,问道,“如今粮草到哪里了?”
太尉白幕也看着那案几上的饭菜,拿着筷子,见陛下不吃,他也不好意思下筷,只好说道,“快出国界了,再往前运就是玉门关了。”
曹灵轩闭目道,“嗯,将粮草囤积在山海关便可,分批运往玉门关。还有,这上面的名单等会你处理一下。”
白幕着急道,“陛下,龙体为重,还是先吃饭的好。”
曹灵轩这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看了看,又扔回碗里,苦恼道,“没有酒,如何下得了口?”
白幕这就有些为难了,“军中忌酒,这是军令,自武帝便就有了。”
曹灵轩抚掌大笑不止,指着自己狂笑道,“白幕,知道我的尊号是什么吧?阳王,陇阳王!为何是王而不是皇?因为我如今为这大陇天下做的还不够!”
白幕肃然起立,拱手道,“陛下,这次凯旋归来之日,便可封皇。”
曹灵轩只觉得索然无味,摆了摆手,冷淡道,“罢了罢了。七十万甲士出征,万古未有,传我命令,大醉三日。”
又摸了摸下巴,觉得有些不妥,随即指着一摞宣纸说道,“这名单上的三十万人就不要喝了,另外在备上几十万坛子酒,到时候我要去玉门关犒赏三军!”
平原之上,酒气熏天。主营之中,白幕不敢喝太多,只有曹灵轩独自饮酒,中途二人都为在说一个字,最后,白幕依稀听到,那一国之主趴在案几上呢喃道,“于后世千秋万代,我阳龙之光,必照亮每一寸土地……”
这天夜里,白幕悄悄将那名单上的三十万死士化整为零,散布至大陇每一处角落.......
三日后,剩下的三十多万甲士被重新划分,整编,由一条大陇暗中话费了十年之功修成的大道直达山海关。
此道名为秦道,由龙州郊外起,半月之功,便可到达山海关。
也是自那日起,这条秦道上,几乎每天都有人被砍头,不分昼夜。就连白幕,也叹为观止,才三日,就被查出来近三百人在暗中传递消息,其中不乏都尉,校尉,甚至连中郎将都被查出一个。
当时白幕就羞愤欲绝,差点把剑自刎,若不是曹灵轩拦住,这剩下的三十多万人马就又得休整一个月了。
白幕身穿甲冑,推倒在曹灵轩身前,似无肠可断,痛定思痛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陛下,臣不该与那御史大夫算计打压,才有了这如今局面,我原本以为我一人之力,便可........”
曹灵轩开口打断,“你与张甫和程黔那些勾心斗角朕都看在眼里,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在说你做的也无错,制衡丞相张甫,他也乐得自在,已是极好。至于御史程黔,说是打压到过了,只是本能的自卫而已,我想谁也不放心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任何人吧。
不过程黔倒是在你们面前藏拙了,等着看吧,不久之后,大陇之网,将会遍布整个中洲。罗网,将会成为各个王朝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