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天彻底黑了，车善军在人群中看见了高婉芝，她穿着一件枣红色毛衣，正和几个年轻姑娘边说边笑，几个人围着圆桌包饺子。
真有亲和力啊，车善军想着。最近两年，他越发觉得高婉芝更像是研究院的主人，这里的人都认得她，都喜欢她，又都佩服她，而认识自己的人可就没那么多了。
呵，嫉妒。车善军自嘲道，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了过去。
“高老师过年好呀！”车善军说。
“车先生过年好！”高婉芝说。
“实验室还有人在忙吗？一起下来过年吧，今天可不能加班啊。”
高婉芝笑了，擦擦手，示意车善军到院子里说话。
院子里落满了雪，一脚踏下去松软无比，仿佛回到小时候。高婉芝点亮取暖灯，暖暖的橘色萤火围着两个人缓缓绕圈。高婉芝说：“实验室只有两个学生，收拾一下东西，一会儿就下来了。你关心N.莱茵的情况吧？”
车善军点头。
“你看。”高婉芝说着，朝院子中央指了指，车善军这才看到，院中的雪松下竟然有一个细长的身影，那人穿着一条白色长裙，赤脚，一动也不动，仿佛融化在白色的雪花里。
“噢！她不冷吗？！”
“她能感觉到寒冷，但那种感觉不会伤害她。”
“哦，对，确实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不过如果我身边有一个仿生人，我还是希望他表现得正常一点儿，尤其是冬天不要赤脚，太可怕了。”
“我会转达的。”高婉芝笑笑。
车善军看着N.莱茵雪中的身影，发呆了一会儿，又对高婉芝说：“那，东京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明天吧，”高婉芝说，“至少今天让她过个好年吧。”
“嗯，好。千万不要超过下周一。”
“好的，放心吧。”
“高老师，你对N.莱茵真的这么放心吗？我没有任何偏见，但是说到底，她终究不是人类啊。”
“车先生，N.莱茵是她这一代的第一个，她的进步性我重复过无数遍，她的前代——除了我们主动分解销毁的之外——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这在任何一个物种的进化史上都是前所未有的，想想看，就连人类本身都是问题百出，然后才走到今天的。多一点儿信心吧。”
“——可偏偏就是我们这个‘问题百出’的物种，不允许别的事物出现纰漏。”
高婉芝被逗笑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了，我对你是绝对放心的，”车善军又说：“去和那些小姑娘们聊天吧，也只有你能和她们交朋友了，我实在是融不进去，等下饺子好了喊我一声就行。”
“当然。”
“哦对了，新德里的督导师再次向我确认N.莱茵不具备太空战斗的性质，我为你担保了，你该不会背地里搞事情吧？”
“怎么会？没有，放心吧。”
“那就好，新年快乐！”
“同乐同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