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攸已经下了马，又看了一眼那个奇怪的小女孩，她似乎感觉到了，抬起一张小脏脸，冲着焱攸古怪地笑了一下，又向肖慕风的方向点了点下巴，似乎在暗示焱攸什么。焱攸不明白小女孩所指何意，她又笑了笑，慢慢走近焱攸。
小女孩瘦瘦小小，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的样子，所以连青面人都没有留心她要做什么，她悄悄拉住了焱攸的手，焱攸直直地看着哀恸的肖慕风，一双眼里的怜惜掩都掩不住，又被青面人看在眼里，青面人呆看着她，似乎在无声地叹息。谁都没有功夫去留心一个小孩子。
事情发生地毫无征兆，焱攸的指尖突然有种刺痛的感觉，她动了一下被小女孩牵着的手，小女孩又仰起头，向她笑了一下。那张笑脸在焱攸的眼前晃了晃，变得模糊不清，她松开被小女孩拉着的手，一滴血从她的中指流下来，眩晕的感觉比方才更重，她看着自己的手指，像是瞧得见毒液从手指的伤口向上蔓延。到头来她似乎还是没避开蛇，她苦笑一下，看见小女孩的左手腕上有一条跟唐黎手腕上一模一样的蛇，只是小些，缠绕着小小的宝剑。
焱攸深吸了一口气，“哈——”肖慕风放下了在他怀里逐渐冰冷的人体，焱攸不知道他抬头看自己的眼神里有没有憎恨，她已经看不清楚了，她向虚空中抬了一下手，如果是肖慕风要杀她，她没有什么可说的，六年以前她的命就是他给的，她已经多活了六年。可是……到底心有不足，六年的分别，她原以为至少会有一场把酒忆旧，才抵得上六年的惦念。
有人抓住了她伸出来的手，模糊看见的还是一张冷冰冰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焱攸咳嗽了一声，就像有人掐住了她的喉管，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她知道是毒药在起作用，这种死法很恐怖，她感觉到自己在发抖，却不知道是因为药力的缘故，还是她真的在害怕。
青面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肖慕风，杀人的人是我，你为什么要杀死焱攸？”
“我确是不会放过你的，”肖慕风的声音虽然不太清楚，可焱攸还是听得见，“可我不会杀你。我要你跟我去大昱，我要你也尝尝做质子的感觉，哈百里瑾，百里瑾，就算你变了相貌，可是一露出武功来，我就知道是你。”
百里瑾？这个名字让焱攸的心脏揪起来，百里瑾？皇上的长子，皇后的嫡子？怪不得肖慕风会这么快离开阿古拉部的营地，那不是因为阿古拉部的可汗死了，而是因为他认出了百里瑾，百里瑾一个人的战略价值就远远超过了与阿古拉部结盟。也就是他一个人，就毁掉了焱攸的全盘部署。
焱攸在一种狂怒中从窒息的痛苦里挣扎过来，痉挛似地抓住青面人胸口的衣服，“滚……快滚……”她一阵急促的抽气，从没想过呼吸的能力有一天会凭空从身上失掉，她想呼吸，可是无常的锁套像是已经勒进了她的脖子。
青面人把她抱在怀里，痛苦地看着她的面色变得青紫，而他只能用带着疤痕的粗糙手指徒然抚mo着她的面颊，“攸儿……”
“你爱她？”肖慕风的尖刻跟他外表的风liu潇洒极不相称，他就那么看着青面人的痛苦，“你爱她？你这个丑八怪爱上了这个小美人？你难道没听见她刚才神志不清的时候还在让你滚。”
“快点救她，混账。”青面人抬起头，他的眼睛血红了，焱攸在她怀里，就快死了，就跟上次一样，可是这一次他完全无能为力，焱攸的命捏在别人的手里。“你想把我怎样就怎样，快一点，我……求求你……”
“呵呵，”肖慕风发出一阵怪笑声，“当初在太子书舍，大皇子盛气凌人的那会儿，可没求过人。”
青面人发出一声半人半鬼的号叫，肖慕风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就像昔日对他的恐惧现如今还无法摆脱。青面人瞪着他，“如果你再折磨焱攸，总有一天我会一寸一寸剐下你的皮肉。”
肖慕风不笑了，似乎权衡了一下，以青面人百里瑾的武功，他没有什么做不到的，肖慕风终于抛给了百里瑾一只琉璃小瓶。
焱攸的呼吸通畅了，只是脸色惨白，靠在青面人的怀里失去了知觉。他缓慢地抚mo着焱攸的头发，小心地擦干她额上的汗水，慢慢在她的面颊上吻了一吻。
肖慕风就站在一边看着，挑起了他的眉头“真恶心，看起来就像一只鬼伏在美女身上吸她的血。”
青面人像是没听见他的侮辱，“焱攸为什么不醒？”
“会醒的，只是她中的毒不会那么容易解。”肖慕风把自己的披风盖在阿依的身上。“现在你必须跟我走，我们不穿过龙城，我知道另外一条路，险，但是安全。”
“你为什么不埋葬你的情人？”
“其他的事更重要。她只是一个女人。”肖慕风闭上眼，像是要忍住痛苦的折磨，“只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蛮族的女人。”他停了停，像是在劝说自己，“她的族人会发现她，掩埋她的。”
“你还跟小时候一样，”青面人骑上马，他不在意他要去哪里，也不在意前路上有什么，焱攸被他搂在怀里，至少呼吸还是均匀的，“你就跟小时候一样阴暗，像条虫子。”
肖慕风的拳头攥紧了，他没想到过了六年，百里瑾的嘲弄还像以前一样让他羞耻恼怒，“你的变化倒大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不得有这么大的本事，却只能在祖坟旁边给死人守灵。”
百里瑾没有理会他，或许这六年的孤独早就把他的性子磨得冷透了。
下毒的小女孩想要爬上肖慕风的马，肖慕风嫌憎地把她踢开。她怯怯地看着青面人，他冷笑一声，“不会骑马？这在蛮子里可少见得很。过来吧，坐在我后面，哼，已经中了一次你的毒了，难道还能再中一次吗？”
她不敢过去，一直到肖慕风不耐烦地出声催促，她才走到青面人的马下，踩着青面人的脚奋力爬上去，青面人一把抓住她的衣服把她拎了上去丢在身后，吓得她低低地发出一声尖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