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的舷窗永远都是远去的照壁,承载了太多的不舍,决绝和渐行渐远。分别总是用它固有的方式拉动车轮,有的人可以再见,而有的人再也不想见。
车厢里的温度很暖和,可是陈雨冻的发抖,女儿生病之后,陈雨消瘦了很多,温润的脸憔悴,苍白,加上浮肿,整个人都出相了。她紧紧抱着女儿谭晶,把脸贴在女儿的脸上。谭晶闭着双眼,嘴角微微颤动。陈雨疲惫的看着车窗外,她其实很想睡着,眼睛却闭不上,这种煎熬是由内向外的,让她时时刻刻都有可能瘫软成一团。陈雨极力的支撑着瘦弱的身体,因为她没有倒下去的理由。女人,天生都不是弱者。很多女人越是哀莫大于心死,越是有柔乃刚。陈雨就是这种。
车窗外最后一道亮光也被暮色征服。陈雨希望这飞驰的火车就这样永无止境的行驶下去,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女儿永远在自己怀抱里。那样的话,这人世间就没有别离,悲伤和苦难。恰恰,这人世间从来没有停止过丧乱悲苦,从来没有什么岁月静好。活着的人痛苦的离去,离去的人依依不舍。
她的手机调的静音,这样李子诺和许巍来的电话,微信,她都没有看,也不想看。只有乘务员送泡面的时候,她嘴角露出惨淡的笑容,随后又慢慢消失。
谭斌来医院病房的时候,陈雨已经车过武胜关境。楚河汉界,天各一方。医务吧台,留了陈雨写给谭斌的一封信。
谭斌:
我和谭晶离开了。本来打算见了你,和你说明情况的。医生说,再这样下去,我和女儿都挺不下去。还有,我不想用我的无用和懦弱,告诉你,我有多么可怜。其实,我多想你可以同情同情我,包括同情同情女儿……可是一切都晚了,知道吗?无论你未来怎样,我,还有女儿,我们都真切的像人一样曾经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你在我心里已经死亡……
谭斌,你记着:我不恨你。在女儿心里,她一直爱你。也许未来我们都不会相见,因为作为父亲,你根本不知道女儿可能会永远离开我们,离开这个她才开始看懂的世界。因为你憨厚老实的外表下,隐藏着这个世界最龌龊的嘴脸,不!是人心!活该我们闯入彼此的世界,只是你不该成为女儿的父亲。请原谅,我的恶毒!但我不恨你!
下面这份协议书我签字了(其实很好笑,离婚不用协商,是我……)彼此放过彼此,也是对我们母女最大的仁慈。从此,你可以永远做你自己……
陈雨
2019年11月16日
谭斌看完信,一个人躲在安全出口的楼道里,他蜷缩在楼梯的角落里,两条腿不停的晃动着。他把陈雨的信盖在脸上,无声的痛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