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都考完也就花了不到一个小时，虽然原则上讲现在他们还是急诊科的实习生，但是既然已经考完试，他们也就稍微放松了些，老师也没怎么过来找他们。蒋成和其他几个男生偷偷躲进休息室去打游戏了，程芸凡和申雪忆回到办公室，准备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
申雪忆一边整理着自己的书本和资料，一边问程芸凡：“上午什么情况啊？处理完病人回来就听说有个家属跟你闹上了？还找到了医务处？”
本来程芸凡在考试的时候被主任那么一问，心里就很不舒服了，再加上申雪忆这会儿的关心，程芸凡一下子更委屈了。
心里其实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这件事不是你的责任，毕竟突然来了一个急诊，急诊之后你也第一时间报告了上级医生，一切基本上都是按照流程来的。
但是家属的不依不饶还有科主任略带责怪和嘲笑的询问让程芸凡觉得这件事就是她的失误。
两方声音在她的脑子里不断对撞，扰的她心烦意乱。
“别提了，难过，我觉得在我要人生的第一个实习科室里受处分了。”程芸凡也不知道能和她们说什么，她确实想找个人来倾诉一下自己的委屈于担忧，但是想了又想，总觉得十分矫情，所以即使是和大学里关系最好的舍友，也还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时院长的研究生进了办公室，他带来了汇总好的六个人的考试成绩。
“你们看看有什么异议吗？没有我就直接交给科教科了？”
申雪忆赫然还是第一名，操作满分，只有问答扣了十分，排在之后的是其他班的一个男生，再之后才是程芸凡，操作80，问答80。
实际这不出程芸凡意料，自己做的确实不好，难道还指望着主任能大发善心吗？只是这对于她着实又是一个打击，本以为自己能在临床实践中找到自己没在理论学习中找到的优势，可是现实不断打她的脸。
“我没异议，”她对申雪忆说，“你先收拾吧，我有点憋得慌，出去溜达一圈，透透气。”程芸凡说完就出了办公室。
急诊科还是如以往那样热闹，数不清的病人，数不清的病人家属，无处不在的嘈杂与争吵。程芸凡总觉得自己早在大一进入医学院起就做好了当医生的心理准备，细心，负责，不怕辛苦这是她认为临床医生最需要的品质，事实证明可能确实如此，但远远不够。现今社会里，一个医生的概念远远不止于治病和救人。生病的是某个部位，但需要治疗的的却是整个“人”，甚至于他的家庭，甚至于整个社会。
仅仅是实习的第一个科室，程芸凡已经开始觉得力不从心了，她觉得自己真是天真，原来想象中的累远不及真正的万分之一。
“我真的适合当一个医生吗？我具备一个好医生的基本素质吗？”
“像申雪忆那样优秀的人才适合当医生吧。”
......
她想着想着，漫无目的地走到了医院的连廊。她透过连廊的窗户，看到了刚刚停在医院门口的救护车，看到急诊的老师从车上推下来病人，看到焦急的随车家属......
急诊……
“小医生，你在这啊！”程芸凡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她第一时间辨认出来，是那个因为她而失明的老爷爷的声音。
“我刚刚还去办公室找你来着，他们说你不在，没想到能正好在这碰见你了。”
程芸凡看向他，看见他自己摇着轮椅过来了，她看到了他左眼上蒙着的纱布，还有他依旧乐呵的嘴角，程芸凡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她一下就忍不住了，眼泪再一次不由自主的留了下来。
“爷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她说着说着就把头低了下去，她不敢看这位病人了。
“哎呀，小姑娘，你别哭！我不怪你......”老人摇着轮椅靠近了程芸凡一点，好像试图要去摸一摸她的头，可惜坐着轮椅的老人实在太矮了，根本够不到，“是我儿子太心急不讲理了。”
“我听医生解释了，我这个是急症，虽然前面有一点症状了，但是那时候检查也不一定能查出来，就算查出来也会因为我刚做了手术做不了其他处理而进展，我都明白，我相信你们医生。”
“我跟我儿子说了，不让他闹了，还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真是不好意思。”老人就近拉住了程芸凡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你别自责，爷爷这不怪你，再说了我一个老头子，有一只眼也够了。”
程芸凡眼圈一酸，哭的更厉害了，她感觉自己有好多话想和他说，但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谢谢您……谢谢……”程芸凡最后只说出了这几个字。
“谢我干什么啊！我也没做什么！”老人还是乐呵呵的，他想着开导开导哭的很厉害的程芸凡，于是带着笑意转移了话题，“小医生你多大了？看你还挺年轻的，刚工作吧！”
“刚大四，还没毕业呢，实习。”程芸凡带着哭腔说。
“呀，那还真是不大呢！”老人似乎真的有些惊讶，“也就比我孙女大个三四岁。”
“你孙女这么大了啊，我爷爷比您大十多岁呢……”程芸凡接道。
“是吗！你爷爷不只一个孩子吧？”
“嗯，他有三个儿子，我爸爸是老三。”
“要不然比我大那么多呢，我就我这一个儿子，当年宠的不行，结果就变成今天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样了……”
两个人一边聊一边在医院里溜达，程芸凡推着老人，和他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
“一听你就是个孝顺孩子，还知道你爷爷多大了。”老人赞许道。
“也没有了”程芸凡有点不好意思，“从小被爷爷带大的，可能感情深一点。”
“肯定很宠着你吧！我们这些老人，这辈子最大的念想也就是你们这些孩子们了……”
“宠，可是我好久没有去看过他了……”程芸凡有些自责，“看见您我就想起了我爷爷。”
“那你就多给他打个电话，别怕打扰他，有什么事多跟他说说，我们就这些老头子怕没人打扰呢！哈哈哈”老人十分爽朗的笑声把程芸凡从阴郁里带了出来。
“或许，我还可以在医生这条路上再走的远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