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请问这里是韩老师的手术间吗？”
程芸凡虽然努力提高音量但还是显得底气不足的声音穿过手术间，飘入了整个手术间所有大夫的耳朵里。
但是，手术室内几乎所有人在听见程芸凡的话后不约而同的转回了头，写病程的接着写病程，玩手机的接着玩手机，看监护的接着看监护，完全没有人回复她。
好嘛，比刚刚更尴尬了！
程芸凡在脑内咆哮。
她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是迈入手术间还是继续在门口等人回复，可是再过几秒手术间的门就要自动关闭了！
这时，她听见了一个天籁之音：
“别在门口杵着了，手术都快做完了，你怎么才来？”
是韩老师的声音！！！
这一瞬间程芸凡都感觉自己要哭出来了。
“老师！可算找到你了！我刚刚去门诊部给护士长送东西，等我回来，办公室一个人都没有了！”程芸凡都快委屈死了，但还是尽量在忍耐，毕竟老师也没空听她发牢骚。
走进了手术室，小心地靠近台前，程芸凡才发现老师说的确实没错，真的已经快结束了。看起来孩子已经剖出来了，估计送去了新生儿ICU，现在老师正在一层一层缝合腹腔。
程芸凡此刻很想知道孩子情况怎么样，但是她不敢开口问，毕竟屋里这堆医生都在各管各的事，真的工作也好，玩手机也罢，都摆出一副“闲人勿扰”的表情。
普通人可能觉得手术室里大家都是一家亲，和和睦睦，做手术时也能其乐融融。但其实并非如此，甚至可以说完全相反。
麻醉师，主刀大夫，器械护士，巡回护士统统分属不同部门，麻醉师归麻醉科管，主刀大夫包括一助手和二助手都是相应科室的，而器械护士归手术室这个部门自己管是不去病房的，巡回护士倒是科室手术室两头跑，但归到底也还是手术室的人。也就是说整个手术室里很有可能谁都跟谁不熟，大家都只管好自己的事，能保证整台手术下来不出意外，不违反无菌规则就行。
所以除主刀外的所有人很烦实习生上手术，因为如果主刀让实习生上手，必然会拖慢整个手术进度，进而影响他们的下班和休息时间。
而实习生如果不上台，那必然就会成为所有老师的劳力，而一般科室老师是不会说什么的。毕竟犯不着为一个实习生去影响与正式职工之间的关系。
“剖宫产手术关腹时需要分几层缝合？”老师手里操作没停，头也不抬地突然发问。
程芸凡愣了一下，刚想开口回答却忽然意识到老师好像不是在问她。
进了手术间程芸凡发现手术一助好像是妇产科的一个研究生一年级的师姐，老师现在应该是在问她。
“额......腹部缝合......应该分三层？好像是......”师姐不确定地回答。
“呵~三层？”韩老师轻笑了一声，“你说有三层，是哪三层啊？”
“额.....应该有子宫肌层，恩......腹部肌层还有......皮肤吧。”师姐越说声音越小。
“还三层！我刚刚都缝了几层了？”韩老师虽然是反问，但语气不重，在训斥质问与安慰开导之间，让人不至于害怕，但也感到羞愧。
“程芸凡知道吗？”
“额......四层？”程芸凡也不敢确定，毕竟这个课本里可没教过，“好像应该还有腹膜层需要单独缝合？”
“你们俩回去好好看书，明天我再问同样的问题！”韩老师没跟他俩多说什么，熟练地把最后一层缝完，脱下来无菌服和乳胶手套。
“把伤口的敷料贴好，这个总会吧。”韩医生略带调侃地问。
“会，会......”师姐连忙回答，顺便也调侃了一下自己“这要不会我别上研究生了。”
贴敷料，听起来很专业的名词，似乎是什么专业操作，但实际，操作如其名，只有两步：把敷料从袋子里拿出来，贴到伤口上。是最最最基础不过的操作技能了，甚至可以说没学过医的也能干。
“你俩待会去新生儿ICU看下这个小孩，跟新生儿科值班医生先简单了解下情况。我待会写完手术记录就过去。”
老师安排完，就踩开手术室的门出去了。
师姐这边把敷料贴好，麻醉医生内边就把气管插管以及静脉麻药撤掉了。
现在的全麻药物丙泊酚代谢快，苏醒快，几乎是撤药的同时，张蓉蓉就隐约有了苏醒的迹象。
医生护士齐上阵把张蓉蓉从手术台抬到了平车也就是病床上，当然程芸凡也不例外。平时看着也不重的一个人，过床那是死沉死沉的。毕竟床上的患者是一点力气也用不上，一百来斤可不是闹着玩呢。通常整台手术下来，也就两次过床需要整个手术室里的全员上阵吧，而且人越多越好。
“张蓉蓉，张蓉蓉，你能听见我说话吗？”麻醉医生的主场现在才开始。
“你能听见的话给我个反应可以吗？”
程芸凡看见张蓉蓉的眼睛慢慢睁开，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吗？”麻醉医生大声地问道。
张蓉蓉的眼神迷茫地转动着眼球，能听见呼吸面罩里她粗重的呼吸声。
突然程芸凡发现张蓉蓉的眼神瞥向了自己。
也是在那一瞬间，程芸凡感觉到他的呼吸更急促了，仿佛想要说些什么。
她感觉张蓉蓉好像在用力地把头偏向自己这边。
“张蓉蓉你不要动，你刚刚做完手术，还带着氧气面罩呢！”麻醉师赶忙制止。
“难道她想跟我说什么？”程芸凡心想，但是这么多老师在，她不敢问。
这时她发现张蓉蓉很费力地把靠近程芸凡这边的手抬起来了一些，程芸凡连忙伸手上去扶住了她这只手，想把它放回病床去。
突然张蓉蓉反手拽住了程芸凡。
程芸凡感觉自己手心痒痒的，好像张蓉蓉在他的手心里划着什么。
“0611？”程芸凡隐约感觉出来了，“她在我手心写了0611这四个数字？”
程芸凡感觉有些迷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密码......”张蓉蓉废力地开了口，只有气音，声带都没力气震动。
“手机......给警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