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和竞带着郑嘉鱼去了阳台,仰头是满天星,低头是觥筹交错的人。
郑嘉鱼叹了一口气,苏和竞紧张地问她:“累了?”
郑嘉鱼摇摇头,眼神看向苏和竞:“你是不是很累啊?”
“啊?”苏和竞没反应过来,也没想到她会反问自己。
郑嘉鱼把目光抛到下面来来往往的人,嘴里说:“每天都要和这么多人打交道,说着自己不喜欢的话,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然后成为自己不喜欢的人。”
苏和竞眼睛微酸,他看着郑嘉鱼,说:“你这么说,我就一点也不累了。”
郑嘉鱼笑笑,倚着护栏叫他的名字:“苏和竞!”
苏和竞弯着脖子看她,她的眼睛里只有苏和竞,她说:“你现在是苏和竞,还是沈屿川?”
苏和竞一怔,眼底有复杂的情愫在涌动,他张了张嘴,然后身后就有人喊他沈总。
来人对他耳语一番,苏和竞抬眼看了看郑嘉鱼,郑嘉鱼笑笑:“你去忙你的事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苏和竞的眼睛里重新漾起温柔,他说:“我很快就回来。”
郑嘉鱼看着眼前人急匆匆的背影,与第一次见他时清冷的性子截然相反,都好几年了呢,是个人都会变的吧,我自己不也一样?郑嘉鱼这样想,忍不住自嘲了一下,苏和竞在拐角的地方回头看她,郑嘉鱼对他摆摆手,他大声地说:“嘉鱼,你今天真美。”没等郑嘉鱼反应过来,苏和竞就消失在她的视线。
郑嘉鱼笑着摇摇头坐在一旁的软椅上,手里翻看桌子上沈氏集团的报刊。上面写着沈氏集团的历史,也写着它成立以来所经历的磨难与成就。
她看到了苏和竞,他站在沈氏集团的旗下的分店剪彩,身体永远站的笔直,像西北料峭的青松。只不过他还是不爱笑,明明是笑起来很明媚的少年啊,却好像永远也高兴不起来,至少在其他人面前苏和竞从不怎么笑。
以前小伍总爱跟郑嘉鱼开玩笑,说她要是不在,苏和竞凶的都能把他们这帮兄弟吃了。
郑嘉鱼察觉到有人走了过来,一抬头看到了一个唯唯诺诺的服务员,他有点不好意思,局促不安地问郑嘉鱼:“姜小姐,能和您合一张影吗?”
姜小姐?郑嘉鱼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那人以为她在拒绝,说:“不,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的。”
郑嘉鱼知道她认错人了,刚想说话,就听到一个冷冰冰的语气冒出来,“你不去前面帮忙,跑到这里干什么?”
郑嘉鱼看到苏和竞略微生气的脸,周身还散发着浓烈的酒气,郑嘉鱼蹙眉,他的胃病又该犯了。
那个小服务员被他说的面红耳赤,一直低着头。郑嘉鱼看不过,就替他说话:“没什么的,他就是认错人了。”
“你不是姜思祺小姐?”那个小服务员抢在苏和竞前面吃惊地说,郑嘉鱼摇摇头:“你认错人了。”
“怎么会?我……”小服务员还想说什么,苏和竞突然打断他。“还没完了是吗?”
小服务员硬生生地把接下来的话咽了下去,对郑嘉鱼轻轻说一声抱歉,赶紧从苏和竞充满敌意的视野中消失了。
看着他仓惶逃窜的背影,郑嘉鱼忍不住笑出来,对苏和竞说:“你看看你,都把人吓成什么样了!”
苏和竞却是一脸紧张:“嘉鱼,他没说什么吧?”
“没有啊!”郑嘉鱼觉得莫名其妙,“不过他口中的姜思祺是谁啊?明星吗?”
苏和竞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但是他只是扯过郑嘉鱼的手,携着她往外走,淡淡地说了一句:“不认识,谁知道呢。”
郑嘉鱼没有多想,她的好奇心早就被这么多天的岁月静好磨光了。
苏和竞带着她往外走,突然看到了苏和竞的父亲沈径轩,他穿着西装,但是背却始终佝偻着,手里握了根漆黑的拐杖,郑嘉鱼知道他生过一场病,用别人的话讲,如果没有沈老爷子这场病,苏和竞也不会坐到沈氏集团总裁的位置上。
沈径轩身边还跟着苏和竞名义上的母亲徐繁,这是一个从外表看都十分精明的女人,左顾右盼的眼睛,恰到好处的微笑。明明与沈径轩同岁,可是在她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到岁月的痕迹,穿着黑色的改良旗袍,风情与高贵在举手投足之间不经意体现出来。
沈径轩率先看到了苏和竞和郑嘉鱼,苏和竞知道躲不过了,只好带着郑嘉鱼大大方方地过去了。
沈径轩一眼认出了郑嘉鱼,面容慈善地问她:“好孩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郑嘉鱼很有礼貌地说:“刚回来没几天。”然后就看到徐繁颇不耐烦的眼神。
沈径轩没看见,他点点头,然后说:“都过去了,好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郑嘉鱼失笑着点了点头,这话从四年前她就听过无数遍,可是这一次意外地有一点感动。
苏和竞开口道:“那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出去了。”
“不留在这里吃晚饭?”沈径轩似乎很想让他们留下来。
苏和竞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徐繁,轻描淡写地说:“不用了。”
徐繁表情讪讪,看到他们走远,沈径轩说:“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屿川,可是你也没必要表现地这么明显吧。”
徐繁并没有遮掩自己的情绪,她冷笑一声,“那你要我怎么办?小纾还躺在病床上呢,我可笑不出来。”
沈径轩的手气的颤抖:“我都说过多少次了,这不关屿川的事。”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啊?我说什么了?”徐繁竟然还在笑,良久,直直地看着沈径轩的眼睛,“你觉得你对不起他们母子俩,你就不觉得对不起我和小纾吗?”
沈径轩愣愣地看着眼前人,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也可能这么多年,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她。
“你看,你又用这种眼神看我了,看我就像看一个陌生人。”徐繁嗤笑,“不过也对,你让一个私生子来接你的班,也不肯让孝顺你十几年的亲儿子进公司,可不就是把我当陌生人吗?沈径轩,你看看你心中的好儿子交的什么样的女朋友,也不怕外人戳着你的脊梁骨骂,呵呵呵。”
徐繁说完就扬长而去,沈径轩的手紧握成拳,忍了又忍,才将一腔悲愤吞咽回去。李管家走了过来,说是付家派人过来了,沈径轩点点头,看了一眼徐繁的背影,转身离开。
苏和竞载着郑嘉鱼去了一家日料店,是郑嘉鱼选的地方,她不喜欢热闹,看到网上有一家地段不佳但评价不错的日料点,就央着苏和竞来了。人不是很多,有服务员出来,领着他们进了雅间。
郑嘉鱼拿手背撞了撞苏和竞,挤着眼睛说:“你看这服务员像不像董惜颜?”
服务员听不懂中文,还是微笑着看着郑嘉鱼和苏和竞。
苏和竞揉了揉眉心,敷衍地嗯了一声。
郑嘉鱼有点生气,每次一提到董惜颜,他就这个表情,郑嘉鱼不等苏和竞给她拉凳子就直接入座。
苏和竞知道自己惹到她了,愣怔地想着办法去哄她,郑嘉鱼就开口:“苏和竞,你跟她有仇吗?!”
苏和竞愣了愣,嘴边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只好摇摇头坐了下来,郑嘉鱼微微仰着头,露出几分得意:“你讨厌一个人从来不需要理由。”
苏和竞无奈地笑笑,“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然后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菜单,又递给了郑嘉鱼。
郑嘉鱼打心里哼出声,然后一言不发地看着菜单,点了份鳗鱼饭还有樱虾。忿忿地把菜单还给了苏和竞,苏和竞直接给了服务员,说了一句日语然后服务员就鞠躬退出去了。
郑嘉鱼讶异:“你不吃?”
苏和竞摇摇头,喝了一杯白水:“刚才喝了太多酒,胃里不舒服。”
“哦。”郑嘉鱼闷哼了一声,苏和竞笑笑:“还在生气啊?”
郑嘉鱼十分诚实地点了点头,“她是我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