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寅再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吊灯和渗着水渍的天花板,他连忙起身,慌慌张张地冲出房间,眼前的客厅依旧是乱糟糟的,袜子、衣服和内裤也扔得到处都是,厨房里的碗还没有刷,油渍都已经凝固成块,屋子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好似之前的那段逃亡经历只是一个长长的梦。陆知寅有点不敢相信,他穿着拖鞋蹬蹬蹬地跑下楼,来到之前被雷诺砸出大坑的位置,却没有看见任何痕迹,就连被许胭砍成两截的大铁门也都完好如初,他们留下的痕迹,就像初雪遇新阳,融化得一干二净。
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普通人,其实并不知道洛克的存在,洛克也不会向他们透露自己的秘密,他们虽然活在同一片蓝天下,却过着不同的生活,遵守着不同的秩序,二者之间任何有意或无意产生的交集,都会被隐藏在暗处的力量给抹去。
陆知寅突然明白了那天许胭对他说的话,洛克与人类既高度融合又高度独立,他环视四周,下意识地笑了出来,积攒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源源不断地泉涌而出,陆知寅的笑声愈来愈大,他仰望天空,大声喊道,“去你的长城!去你的圣徒!去你的洛克!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陆知寅已经逐渐忘记了之前的事情,甚至连许胭的模样也记不太清了,他像往常一样,窝在网吧里打游戏,就在他聚精会神盯着屏幕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和感叹声。作为一个老鸟,陆知寅知道,能够让一群宅男放下手中鼠标的,只有妹子。
虽然嘴上说着没什么好看的,但陆知寅还是诚实地地探出了脑袋,只见一个蹬着黑色高跟鞋的高挑女人正朝他这边走来,所过之处所有的男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游戏,可当陆知寅瞧见这美女的模样时,差点没把魂都给吓丢了,因为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当初追捕他和许胭的艾玛!陆知寅都不敢有逃跑的念头,他赶忙低下脑袋,用尽一切办法遮挡住自己脸,并在心里拼命祈祷艾玛看不见自己。
但事与愿违,艾玛此番前来的目标正是陆知寅,她径直走到陆知寅身旁,重重地敲了几下桌子,沉声道,“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小姐,我看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陆知寅还不死心,拼死抵赖着。
艾玛眉头一挑,她威胁道,“陆知寅,你最好别逼我动手,我可没有许胭的好脾气。”
“许胭的脾气也不怎么样。”陆知寅小声嘀咕着,可眼瞅艾玛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他赶忙收拾东西,不情不愿地跟着艾玛离开了网吧。
上了艾玛的车后,艾玛啥也不说,只是将一份册子扔给陆知寅,陆知寅打开一看,发现全是英文,苦笑道,“我看不懂啊。”
“真是没用,后边有中文版的。”艾玛不耐烦地说道。
陆知寅赶忙往后翻,在见到几种不认识的语言之后,终于看见了熟悉的中文,原来这本册子是一所名为六芒星的学校的宣传手册。在看见这所学校的名字时,陆知寅的第一感觉就是不靠谱,再瞧宣传册上那些拙劣的插图和文字,真的比一些野鸡大学的招生手册还要不堪。
艾玛点上一根烟,深吸一口后,随意地将夹烟的手搭在车窗边上,她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艾玛·沃森,圣徒在东亚地区的副指挥官。”
“关于六芒星,你手上的册子已经说得很详细了,我这里简单说明一下,六芒星是由圣徒牵头,联合其他五大组织筹办的一所学校,隶属于最高委员会,专门用于培养未来的军事储备人才,能够进入六芒星学习的都是万里挑一的洛克。”
艾玛又掏出一个文件袋,递给陆知寅,并以命令的口吻说道,“对于之前追捕你的事,我们深感歉意,所以决定破格录取你,让你进入六芒星学习,以此来弥补你。这袋子里是所需要的材料清单和我的联系方式,你回去准备好后交给我,剩下的我来处理。”
陆知寅抬头看了看艾玛,又低头看了看手里厚厚的文件袋,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我可以选择不去吗?”
话音未落,艾玛的手明显抖了一下,烧成串的烟灰随之轰然倒塌,她扭过头盯着陆知寅,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冷冷地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能够进入六芒星是多少洛克梦寐以求的事情吗?”
陆知寅被艾玛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他紧紧攥着手里的安全带,难得地硬气了一回,说道,“我不想再掺和你们的事情了,我只想安安稳稳过我的日子,况且长城的老大,叫田什么茵来着,她和我保证过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的!”
艾玛抚着自己的额头,吸了一口烟,随后将烟头弹出车外并踩下刹车,她沉声道,“下去,马上从我的车上下去,我不想见到你这种没有志气的家伙。”
见陆知寅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艾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大声喝道,“还不快给我滚下去!”
陆知寅被生气的艾玛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打开车门,慌不择路地逃离了此地,他还没走出多远,突然听见后边响起轰鸣的引擎声,他回头一看,只见艾玛的车正朝他驶来。
追上陆知寅后,艾玛摇下车窗,她看着神色紧张的陆知寅,沉声道,“明天我会在酒店等你,如果你这一辈子只想做个井底之蛙,永远都不想知道有关你父亲的事情,那么就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说完,艾玛便一脚油门,驱车离开了,只留下陆知寅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陆知寅才回过神来,他环顾四周,突然疯了似地追赶着远去的艾玛。
“喂!这里是郊区,没有公交的!载我一程啊!”
第二天,艾玛如约去到酒店内的咖啡厅,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随后便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们,许久都没有移开视线。其实直到现在,艾玛依然十分不解,为什么总部不阻止六芒星破格录取陆知寅,且不论他的父亲陆明淮之前还是圣徒的敌人,即便如今圣徒已经解除对他们父子的追捕,但陆明淮依旧不知下落,这样坐视陆知寅进入六芒星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而且最让艾玛意外的是,总部不仅不反对,反而隐隐持着一种鼓励的态度,并指派她去指引陆知寅入学。当然,艾玛并不认为这会是一个困难的任务,因为六芒星是所有洛克心中的圣地,只有蠢货才会拒绝六芒星,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真有人会拒绝这个机会。
不过细想一番倒也不奇怪,陆知寅知道自己洛克的身份还没多久,在他潜意识里更多的是以普通人的身份自居,六芒星对他的诱惑自然不大。
但也不能放任陆知寅离去,万一他这个蠢货真的没心没肺,死活不肯去六芒星,艾玛也很难向总部交代,况且如今是在长城的地盘上,没有最高委员会的逮捕令,也不好直接将他绑回去,昨天在车上抽了好几根烟后,艾玛只想出了一招激将法,希望利用陆知寅的父亲去打动他。
艾玛抽出一根烟,正打算点上的时候,她的脑海里突然想起那道链接着许胭和陆知寅的金色光柱。在那场战斗过后,虽然鲍比没死,但却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医生查来查去也无法查出病因。
那道神秘的金色光柱以及突然变得陌生的许胭,都让艾玛觉得无所适从,再结合总部这段时间的异常举动,艾玛总觉得事情愈来愈朴素迷离,她眉头紧皱,逐渐陷入了沉思。就在此时,一阵叮铃铃的风铃声打断了艾玛的思绪,她抬头一看,原来是抱着文件袋的陆知寅走了进来。
咖啡厅里人不多,陆知寅很快便发现了艾玛,他屁颠屁颠地坐到艾玛对面,屁股还没坐稳,便着急道,“是这样的,艾玛小姐,我回去想了一晚上,觉得我不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所以我决定了,我要去六芒星!”
听罢,艾玛的嘴角微微翘起,她将手中的烟放回烟盒,调侃道,“看来你也不是那么不可救药嘛。”
陆知寅尴尬一笑,他挠挠头,犹豫了一会儿,随后问道,“我有几个问题,能向你确认一下吗?”
艾玛觉得陆知寅多半是要问有关他父亲的事,于是点点头表示同意,可没曾想,陆知寅根本就不关心他的父亲,反而从文件袋里掏出那份手册,并指着最下边的一行小字,问道,“我就想问一下,这上边写着‘六芒星的学员每月可领取一万五千美金的生活补贴以及七千美金的学习补贴’,是不是真的啊?”
“这些补贴是发现金呢?还是打到我卡上呢?要不要交税的呀?”
“还有,这六芒星收不收学费的?包吃吗?包住吗?毕业后包分配工作吗?”
艾玛一脸错愕,她实在没想到,最终打动陆知寅的居然是钱,早知如此,自己昨天在车上就应该拿钱砸死他,还费什么功夫想激将法!可此时的陆知寅,根本就没注意到艾玛糟糕的脸色以及紧紧攥住的拳头,仍在滔滔不绝地提一些鸡毛蒜皮的问题。
不多久,从咖啡厅里传出了一阵惨叫声,随后便是艾玛愤怒的咆哮声,“整天就知道钱钱钱!上辈子没见过钱吗!六芒星是可以拿钱来衡量的吗!混蛋!蠢货!浪费我的时间!浪费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