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心急如焚
中药特有的酸苦味在鼻尖缭绕不去,这曾是我最避之惟恐不及的味道,但此时我却大睁着眼,木头人般无动于衷的坐着。即使祈他们不会来,我也会撑到原野回来的时候,有些话,我怕今天不说,以后再没机会说了。
“月主,就喝一点好吗?要真万一神祈他们赶不过来的话,你也,也可以借此撑过一段时间,不会那么难过。”水瑶不厌其烦的道。
如果这真有用的话你以为我真的会不喝么?这不过是祈拿来安慰我的罢了,一碗普通的止痛药,他真当我在崖底看的那些药书是废的么。
水瑶无助的看向鹤,不想鹤语出惊人,灌下去。水瑶又看了看我,最终不忍,放下药道:“你在这里,我去看看神祈他们。”
鹤拉住她,“不用了,他们不在。”
“你怎么知道?”水瑶问道。
我怔住。本以为他们可能会晚些过来或是那边有事拖着过不来,却没想到他们会不在。
“这很难说。”鹤道。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道。
水瑶惊讶的看着我,毕竟这是我今天以来说出的第一句话。
鹤道:“凌晨时他们便随太子进宫了,且南宫家主,卧龙山庄主亦先后受召被传到了殿上。”
“为什么!”
原野想做什么?他为什么要把神祈跟惜水带进宫里,为什么要把南宫和卧龙山庄召到殿上,逼宫么?可是张丞相不是已经摆明立场要站在他这边了吗?在这样多此一举有意思吗?
“像是南疆来了使者,愿以边境两座城池为代价换得与启昭四大商家自由贸易的机会。”鹤道。
边境两座城池,四大商家,那么除了已经到场的南宫家和龙家,以及被困在蓝家手里的任凭宰割的梦家外,北川家会不会……
“除了南宫封阳和龙宇清还有谁?”我问道。
“没有。”鹤肯定道:“花姨的消息一向很准。”
“不行,我要去看看。”要挣扎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若真如鹤说的那般,南宫家和卧龙山庄被召进宫的原因是应南疆使者所求,但神祈跟惜水去又是什么意思?
可才站起身便一个趔趄跌在了地上,腿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怎么办?如今南疆主动示好,无疑增长了启昭北侵的气焰,那原野之前所做的不都白费了吗?
“你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到得了那里。”水瑶将我搀起来道。
“不行。”我咬了咬牙,“帮我备马。”
水瑶正自为难,却听门外有人笑道:“月儿这么火急火燎的是要去哪儿啊?”
“容先生!”水瑶惊讶道。
闻言,鹤只是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便平静的将头转过去了。
“容老头?你来这儿做什么。”我疑狐道。这种时候他不在逸王府陪尘然跑来这里做什么,他难道不晓得这天是攸关赤雪国今后存亡的一天吗?
“我来带你出去啊。”容老头笑着捋了捋胡子。
“去哪里?”我道。
容老头挑了挑眉,“去你最想去的地方。”
“好。”我想都没想就应下来了,当下放了水瑶,拖着摇摆不定的身子向外走去。不料容老头趁我不备眼疾手快的在我背上施了两针,身子忽然就定在那里了,想问他要做什么,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容老头不慌不忙的将装着银针的布包收起来道:“丫头不必惊讶,老夫是受原小子所托,来阻你去闯宫的。”
既然早料到我会去,那为什么还要找人来拦我。
“小妮子还不快来扶你们主子一把。”容老头不客气的对水瑶下发指令道。
“哦。”水瑶应道:“好。”
“不用了。”鹤拉住她道:“我来。”说着,他到我身边揽住了我的肩。
容老头笑了笑,不知从哪儿取出一粒药丸,捏开我的下巴将药塞进了我的嘴里,要我吞下去,其实根本就用不着吞,那药入口即化,早已经在我将它吐出之前,便已经随着唾液流进喉咙里了。见我已悉数将药咽下,容老头才满意的点了点,取了我背后的银针,原本僵硬的身子立即软了下来,鹤像是早料到我会这样似的,在我自他身旁滑下来的一刻拦腰将我抱了起来。我试着开口说话,却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怎么了?”水瑶问容老头道。
“没什么,就是让她安静会儿,要让这丫头吵起来再来十个我们也不是她的对手。”容老头道。
“哦。”水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鹤忽视我能杀死人的眼神将我放在榻上,并细心的盖了被子,问容老头道:“容先生可想到什么解符之法?”
容老头摇头,“没有,只能等那边的消息了。”
那边的消息是哪边的消息?不会是……我蓦地睁大眼睛,不会是神祈跟惜水他们到宫里找蓝明绝算账去了吧。不要,千万不要!他们怎么可能是蓝明绝的对手。天呐,原野到底要做什么?
我心急如焚的卧在榻上跟容老头他们等着,脑中不断设想原野和其他人的结果,然后就这样在几个人死或全部都死的恐惧中战战兢兢的度过了大半个下午,距离病发的时间越来越近。容老头面无表情的饮着茶水,看起来气定神闲,但他不停的用茶盖拨弄杯里茶叶的动作却出卖了他此时此刻内心里的烦乱。
水瑶紧握着拳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门外,显得如坐针毡。相比之下,鹤最安静,他负着手缓慢的在屋中踱着步子,直到墙上挂的一把古琴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站在琴前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将琴取了下来并试着拨动了其中一根琴弦,悦耳的琴声自他指下传出,突兀的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大家的思绪都被这声琴声打断了。
水瑶不高兴的皱着眉,她想不通鹤为什么能在这种令人担忧的时刻有闲心思去摆弄古琴。容老头则不以为然,甚至颇为赞赏的对鹤点了点头,还示意水瑶不要扰他。
鹤抱着古琴盘膝而坐,双手已置琴上,闭目凝神,修长的微微颤动,像是已有了曲子在指尖缓缓缭绕。
指落琴上,绝妙的音符流淌,仿若林间的泉那样幽静那样畅快。
被他的琴音吸引,渐渐的就将想的事给忘了,只闭着眼睛一心一意的听着,就像躺在云里一样舒适安逸。
但是心痛还是来了,那是鹤的曲子临近末尾的时候,一阵尖锐的痛自心尖传来,与此同时,整个肺腑都跟着紧绷起来,那是种说不出的痛,最初我还能咬牙忍着,到后来却不行了,豆大的汗自额上渗了出来,好想要按住心脏,不让它痛的像刀剜一样,但手根本抬不起来,甚至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我知道,肯定是那药的效力没过,可是那么痛,却不能动。
不,这不是痛,是独自一个面对死的惧。
水瑶首先发现我出了问题,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容老头皱眉道:“他们怕是来不及回来了。”
鹤的琴声一顿,而后又响了起来,但怎么听都没了之前平静淡雅的味道。
水瑶怔了怔,还是走到榻前拿了帕子准备帮我擦汗。
“你最好不要动她。”容老头提醒道:“她现在心痛已到极致,已经承受不住任何外来的刺激了,哪怕一丝一毫点都不可以。”
水瑶拿着帕子的手抖了抖。
“丫头,你可一定要挺过这一关呐。”容老头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
我死死的瞪着他,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剉骨扬灰。他到底知不知道痛却不能喊不能动的感受啊,我几乎快哭出来了。
水瑶手足无措的蹲在榻前看我,泪水不住的在眼眶里打着转转。
全身都在痛!
琴声不知从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屋里就剩下我的喘息声了。
为什么我觉得他们围在榻前看我像是在看一只在垂死边缘挣扎的狗。我忽然想起了蓝圣羽,不知道他所受的那些痛跟我现在所受的比起来怎样……
就在我准备放弃反抗认命的让自己痛昏过去时,一声“月儿”忽然就让我消失殆尽的意识又清醒过来。
水瑶松了口气,“你们总算赶回来了。”
“月儿!”原野焦急的冲到榻前,心痛的看着两眼翻白的我,欲握住我的手,又怕我会痛上加痛。
神祈随后赶到,一来就开始诊脉,诊完后俊眉微皱,然后取出一把锃光瓦亮的匕首在火上消起毒来,惜水很配合的上来按住我整条手臂。
咦?他们要干吗?干吗要按我的手?干吗要动刀子?不会是要截肢吧。想到这里,我惊恐的张大眼睛。
“这样真的可以吗?”一陌生而清澈醇厚的男音涵着无限关切的语气传入我的耳朵。
抬眼望去,却见一俊逸非凡的白衣男子正用一种暖的像水一般的神色心疼的看着我,而且那种心疼是发自内心溢于言表的。
我不禁奇怪,怎么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会对我露出如此关切的神态。
“放心吧,这丫头厉害着呢,我就不信这点小磨小难能难得倒她。”说话的是站在温柔男子旁边的南宫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