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无意相遇
闭眸,静静的沉浸于时浓时淡的紫檀香里,这样和他在一起,即使是无话可说,我也没觉得尴尬,或许不是相识相知,所以才更容易表现得自然而然。
端起纯净的几乎通明的翠玉茶杯,抿了一小口茶水,奇怪,竟然是甜的,虽然甜味很淡,可当它混着浓郁青涩的茶香时便显得有些突兀了,但总体来说,至少入口的味道是极佳的。
南宫澈笑脸看我,“喜欢吗?”
我有些尴尬的放下茶杯,道:“嗯,还好,在茶里加糖,是你想出来的吗?”
“不是。”他目光望向遥远的某个地方,语音飘渺道:“是一个朋友。”
我对他说的这人不感兴趣,于是随意附和道:“哦?那他的品位一定是不同寻常的咯。”
“算是吧。”他好像很愿意谈起这人,但严重的神色却是沉重而悲伤的,“他从来不循规蹈矩,但他心思缜密,总是会注意到被常人所忽略的一些琐事,除了我,他对所有人好。”
听他这么说我倒有些兴致了。
“为什么?”我问。
他右手随意的覆在桌上,食指在桌子一角摩挲不停,像要将那一块地方抹平,抹尽。
“为什么?”他的神情突然变得很迷茫,毫无焦距的视线呆滞瘫软的投放右手之上,“我也很想知道,你是否能告诉我呢?”
他问的不是我,这一点我很清楚。
“呵,对不起。”他终于回过神来,对我勉强一笑,道:“想起一些旧事,所以走神了。”
“没关系。”我耸耸肩,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叩叩叩……”外面传来三声紧促的敲门声。
南宫澈起身道:“走吧,老夫人的伤已经处理好了。”
他怎么知道的?外面那人又没说话,难道敲门声其实是种暗号?正想着,南宫澈已经走到门口了,我也只好站了起来,眼角无意间瞄到了方才被他右手所覆住的地方,只见平整的龙青木桌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凹点,那儿刻着个字,极不明显,但深陷进桌面的一笔一划所组成的一个小小的“西”字还是很惹人眼。
可惜了,我摇着头,这么好的一张桌子。
楼下,已恢复了我进来时的热闹,骰头撞击骰盅的声音,银两互相碰击的声音,庄家呼喊下注的声音,人们或犹豫或干脆的押注声,交头接耳的议论声,正可谓声声入耳,当所有的声音集结在一起前呼后拥的挤进耳朵灌向大脑之时,我只觉的头都快炸掉了。
老妇人由一个黑黢黢的大汉扶着,一副惊魂不定的样子,她的手上缠着绷带,一双稍显浑浊的眼不停的在人群中急切的搜寻着什么,直到看到我时才安定下来。
我从南宫澈身边走过,自汉子手中将她接了过来。回头对南宫澈微微点头示意便带着她走了出去。
当我经过那些赌徒身边时,免不了会吸引来些或崇拜或探究的眼光,一路追随我直到赌坊门口,好在门口有厚重的门帘挡着,否则我真怕他们会一直看下去,想想他们那奇奇怪怪的眼神我就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以后还能见着你吗?”
我回头,见南宫澈竟跟着我出了赌坊,此刻正站在门口冲我喊话。
“或许吧。”我说,然后冲他挥了挥手,道别。
等出了那条街,老妇人对我道:“小公子千万不要再去那种地方了,那帮人可狠着哩。”
狠吗?除了他们将她扔出来时我觉着他们狼心狗肺外,其他地方都还好啊,至少我没见着他们再狠过,而且南宫澈也不像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不是。
我心里虽是这么想着,但嘴里说的却是,“老夫人放心,那种复杂的地方,我是绝对不会去第二遍的,今天,只是迫不得已。”
老妇人十分赞同的点头,道:“今幸亏了小公子帮忙,否则老身定会被他们活活打死。”
打死?应该没那么严重,在我看来,南宫澈挺干净的,不像是那种会滥杀无辜的野蛮人。
“嗯。”和老人家说话最好保持着不置可否的态度,否则你将会使自己陷入理论不休的境界,我不想和她辩论什么,因为对同一个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我不想勉强别人接受我对他的看法。
“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说不定您的儿子正在家里等着您呢。”
闻言,老妇人加快了脚步,感叹道:“哎呀,小公子真是个好人,要是现在的年轻人都能像小公子你一样就好了。”
我微微一笑,不言。只顺着老妇人的指示朝前走向左拐向右转,路越走越窄,两边的房子越来越旧,直走至一条不知名的小街道尽头,老妇人才指着边上一破烂院门对我说,到了。
推开极都有可能会从门框上脱落下来的门板,一块荒凉得不能再荒凉的院子就这样突兀的落入眼里,如果不是记得自己有推开院门和砍刀外面的院墙,我一定不会以为这地方是处居民所。实在是太乱了,除了自门口通向房门口有条生满青苔的小径外,其他地方都长满足足有半人之高的杂草。
老妇人好像忘记了我的存在,独身冲进院里大喊道:“洛儿啊,你在家吗?为娘回来了,你倒是答应一声啊,洛儿嘞!”
她突然顿住了身形,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偏过头倾听片刻又伸长了脖子往房子那边看去,然后突然哭出声来,蹒跚着脚步快速往房门那边小跑过去了,一边跑,还一边呜咽道:“哎呀,终于回来啦,洛啊,娘……呜呜……”
看样子她儿子好像是在家里的,既然这样的话就应该没我什么事了吧。那离开呗,我这样想着,便转身离开,可才走出几步就停下了,因为我记起自己在赌坊里曾承诺给她的银票还在我身上,于是只好又折回去。我抓紧了袖子,抬着胳膊穿过杂草小径,见那老妇人正站在房门前一大块平整的石面上,佝偻着背,眼泪啪嗒啪嗒的落着。她面前跪着一衣衫褴褛的少年,正抱着她的腿低声哭泣。
分别十余天后几经周折才难得相见,悲泣也是情理之中的。
那是她的儿子?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呢?
“老夫人。”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虽然很不想打扰人家母子相聚时间,但天色已经晚了,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呢,毕竟我只有这一天的自由时间,晚上又得回凌王府过着处处受限的日子了。
“啊?”老妇人抬手抹了把眼泪,转头看我,这才意识到了我的存在,不好意思道:“你看我这倒霉记性,竟然将小公子忘记了。”
我摇头,“没什么的。”
她忙将跟前跪着的少年拉了起来,指着我道:“快,洛!来见见娘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那少年茫然地抬头看我。
当他看到我的面孔后莫名一惊,忙向他娘身后缩去。
“哈!”我大叫一声,“难怪会觉得眼熟,原来是你!”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娘刚才还在找你呢,没想到一眨眼的工夫你就自个儿出现在我眼前了哈。
没错,眼前这人正是在街上撞了我还顺手偷了我的珠宝的那个年轻男子,现他已换了一件合身的衣服,身量很瘦,模样显得特别幼稚,全然一副未成年的稚嫩,还好我能记得他的长相以及他那副畏畏缩缩胆小怕事的样子。
“这是?”老妇人被我们弄糊涂了。
我揪住少年的胳膊把他从老妇人身后拉了出来,气道:“小样!我记得你,是这样的,老夫人,他……”
话还没说完,元洛突然转身挡在我前面对老妇人道:“其实我们早就认识了。”
话还没说完,元洛却突然转身挡在我前面对老妇人道:“其实我们早就认识了。”
“喂!你……”这孩子怎么可以撒谎呢。
“求你,别告诉我娘。”他转头附在我耳边小声说道。
我悄悄瞟了老妇人一眼,小声道:“那我的东西怎么办?”
“我会还你的。”说话间,他对着老夫人笑了下,“只是可能暂时还不了而已。”
“什么!”我气呼呼道,他怎么可以将我的钱用掉。哼,我不告你才怪,主意打定,冲老妇人道:“老夫人,元洛他……啊……”
我被元洛狠狠的踩了一脚。
“洛儿,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娘亲的恩人。”老妇人扬起手来欲教训元洛,却被元洛跳着躲开了,“哎哟,小公子,有没有怎么样啊?”
我一边抱着被踩得生疼的脚在原地蹦跶,一边对老妇人摇头道:“没事儿,没事儿,您别担心。”
“娘!”元洛自屋里出来,手上抱着好些油纸包裹,个个鼓鼓囊囊的,“娘,你看,我给您把要买回来了,您的并很快就好了。”
“这……”老妇人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些药包,疑道:“洛!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啊?”元洛的眼光躲闪,道:“当然是我替别人干活得来的。”
“干活?那四方赌坊又是怎么回事?”老妇人激动道:“你当我真的老糊涂了吗?那些药有多贵你当我不知道吗?怎么可能是你替别人敢十多天的活就赚得够的,说!你到底是怎么得来的,咳咳……莫不是从哪里抢来偷来的,咳咳……”
“娘!”元洛忙放下药去替老妇人拂背顺气,“娘……”
“咳咳……洛儿啊,娘和你说多少边了,咱再穷也不能穷志气,唉……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
“娘,我是……”元洛说不下去了,他不想对他娘说谎,我看得出来。
“老夫人,那些钱其实是我借给元洛的。”我道。
“小公子,我知道你心肠好,你不用替这个忤逆子说话,我知道他的,咳咳……”老妇人剧烈咳嗽起来,把元洛慌得不行。
“真的。”我道:“前些天我在街上闲逛时,偶然遇到刚从四方赌坊逃跑出来元洛,后来晓得他是为给您筹药费走投无路才去赌坊里,想试试运气的,不料输光了所有的钱,还将自己赔了进去,我被他的孝心所感,所以便替他找了个活干,呃,就是在凌王府当护院,要早知道他就是您的儿子的话就好了,这样的就不会害您被赌坊里的人欺负了,喂,元洛,你倒是跟老太太说说啊。”
元洛立刻就反应过来我是在替他开脱了,于是赶紧道:“嗯,是的,娘,这几天我就是在,呃,凌王府里干活的,因为有这位公子的推荐,所以他们给儿的酬劳特别高。”
“真是这样?”老妇人半信半疑。
我和元洛纷纷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