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前。象棋王的决赛现场。汉界面对的是自己一起同学多年的冤家楚河,在第一回合的惜败之后,汉界调整心情奋起直追,在第二回合得胜,将比赛带到一个激烈的决胜阶段。
“嫂子的预产期还没到吗?”在休息时间,汉界凑到楚河的跟前,看起来很焦急很纠结。两人可是多年的好友了,楚河一眼就看出来不对,赶紧询问他有什么要紧事情,因为汉界明明知道自己的妻子才刚产检出孩子是双胞胎而已,却问这种多此一举的话。
“我爱人现在要生了,医院刚刚打来电话,她一直希望我陪她度过生产。可是,马上就是最后一局了,我的确不愿意放弃这次象棋王大赛的机会,因为我要是没有什么成就的话,就得老老实实听家里的话去另谋生计了......你能帮我想一下,我该怎么办啊?”
楚河的大脑也飞速的转动着,嘴上却不容易蹦出字来,“我现在是你的对手啊,不方便劝你放弃或是不放弃。这种斟酌感情和事业的事情,还是得你自己做最终决定的。”楚河知道,自从他们高中毕业之后,汉界一直是没有正经工作的,他最强烈的愿望就是成为省级的象棋王,甚至辞去了现有的工作,期望着能被象棋协会赏识从而专心从事象棋工作。为此他的妻子不止一次地与他争吵,甚至闹到了离婚的边缘,孩子之后的生活也需要保障,可汉界偏偏与全家人作对,每天只想着钻研棋局。楚河虽然也筹备了许久,想要成为象棋王,不过他知道,这个名号对于汉界来说可能更重要。
“不行,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说什么都不能放弃。”在楚河思索的时候,汉界已经下定了决心,“等到我最终胜利的时候,他们会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可他的语气中明显透着不自信。
楚河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汉界已经起身,坐在了棋盘跟前。等到楚河跟上来时,他却不急着开始,悄悄对楚河说,“我......还是不太自信,你一会能不能让着我一下。”
还没开始最后的对决,汉界的头上就已经冒出了汗珠,脸上的笑容僵硬不自然。楚河知道,他的内心已经乱了。
“太明显会被怀疑的,我尽量吧。”楚河稍稍叹气,手伸向了棋子,“平常都是我先,你想一下应对之法。”
中期局势千变万化,棋中人都不一定想得到下一步会怎样,局外人就更看不出破绽了。楚河故意走错一步,场上观众中,只有少数人哗然,嘉宾们则开始议论纷纷。楚河心里很是紧张,担心被拆穿,但当他看向汉界的时候,发现汉界已经是大汗淋漓了,手上的颤抖显而易见,看来大家是在议论汉界的异常反应,并没有发现放水一事。
汉界最终还是没抓住这个机会,他的兵马如同一盘散沙,在楚河稍作平缓的攻势下却也不堪一击。赛后的汉界瘫倒在椅子上,发出声声叹息甚至是冷笑,楚河上前想把他拉起来,汉界却一动不动。
“象棋就是事业,是江山,现在江山没了,家也没了,就剩我一个了。呵。”汉界缓缓起身,拿起黑色的“将”在手中反复把玩着,良久才转头看向楚河,“刚刚你是给我下套了吗?”
楚河一时被惊到僵在那里,没有再看汉界不管亚军奖励怅然离去的背影,自己独自走上领奖台接受象棋王的殊荣。
“是个男孩吗?挺好,挺好。”汉界挂掉电话,自顾自离开了。
从那以后,汉界几乎没再和楚河交流过。楚河最终在象棋协会有了很高的话语权,为了不再有像汉界那样盲目追求象棋王而耽误生活的成年人,他建议象棋王大赛只向青少年开放,后来一直延续了十几年,直到现在。
“然后妈妈就和你离婚了?”汉广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到这个事情,但还并没有表现得很惊讶,“你有没有想过都是你的问题。”
“没多久我就明白了,全是我的问题。后来找了一个还可以的工作糊口,我有了收入才能获得你的抚养权。”汉界的语气中满是后悔,“知道错也没有什么用了,我的妻子我的好友都已经失望透顶,父母也是只剩无奈了,我不仅在棋盘上一无所有,在现实里也是孤家寡人。”
汉广明白父亲的这一席话是在引导自己,但是在这种关头,第二天就要决赛的时候,这种话明显带着想让汉广放弃的意思。楚恬楚忆是不是楚河叔叔的孩子,汉界也不是很清楚,没法跟汉广说明,但种种惊人的巧合明显在表示是这样。
两个孩子的对抗如今又牵扯进了两个父辈的过去,汉广心里的竞争意识也有些萌生,但父亲的经历也令汉广思考,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象棋这一条路上走下去,胜败也并不是一定要看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