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见青兰，已是两旬有余，顾忘湘也未想过，在这短短的二十几天内，他便从一名太子府的幕僚摇身变为皇上面前的红人。事事能禀，件件有答。这是每个有志学者梦寐以求的机会，这是他大展拳脚的时候，于是乎，当真忙起来，就无心闲逸，只是偶尔梦中幽会某位姑娘。
当下得空，匆匆一人来，阖眼扶额喝着茶等着某道倩影。
门未合上，楼下厅里的热闹轻轻缓缓地传来，与雅间里毫无声响的静全然不同。
见到真人时，当真有种如隔三秋的感觉。她今日的衣裳变了，虽然依旧是青色的，但那料子明显比上次的高上了不少档次。
她应该过的还不错。
顾忘湘的心里却蓦然生出一些他自己都难以理解的，醋意。也并未发现随侍的人有点多，他进门只点了她的名字，不过现下哪里还有心思去想那么多。
“青兰。”这是第一次他直接这般称呼她，从前都是叫着青兰姑娘，有些日子居然忘了，忘了也好。语速较急，只脱口了那急切渴望的两个字，便没了后文。
一旁的芙蓉瞧见，心中一凛，这顾公子当真只想着青兰一人，原本以为这些日子不来是忘了她，今日特意来查看，倒不想是寒了自己的心。这才从费郎那里攀过来的情啊，骤然跌落在淤泥里。这新曲才刚开头，她便弹错了几个音，旁边的姐妹见她低着头心不在焉，用手肘轻撞了她一下，但她仍没有回过神的意思。
“顾公子。”那声出谷莺啼当真是抚平了某人眉间新成的山。
青兰先前并不知是他来了，原本打算消极怠工的，这会儿便又来了精神，只是来时点了这么多姑娘，这老乡也估计被这京城的美人们迷得五魂颠倒了吧。青兰拉了下嘴角，怨气冒得比那六月的惊雷雨还要快。
“其他人下去罢。”顾忘湘从始至终都没挪过眼，自然捕捉到她表情的变化，相处的机会难得，才不想被旁人扰了去。
等人等得有些久，不想送人的时候这般利落，虽说不少姑娘想着留下来，但现在也不好明目赖着不走，谁会想到这顾大人赶人赶得这般快呢。只得羡慕青兰的福气，这才貌俱全的大人可真招人喜欢，偏偏人家只中意她呢。一群姑娘不情不愿地出了雅间，末了还有两个慢的，一个搀着另一个下去。
三楼的某道红影却敛起了眼。
“你过来罢。”说完又意识到她哪里方便，便直接起身要去扶她，青兰这边也已放好了琵琶，起身走了两步，意识到顾公子好像来接自己了，少女的脸上漾开了笑，张开双臂。
三步，两步，一步。
顾忘湘正面双手分别托住了她的两个手肘。
也不作他想，侧过来双手扶着她的右手，带她到桌旁坐下了。
安然入座后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的手。
“你怎么直接过来了呢。”听过去，虽说是责怪的句式，但听这语气，这丝毫掩不住主人的担心忧虑。
“顾公子是在担心青兰。”
这般肯定的语气到真是让人毫无招架之力，将他吃的死死的。
却也不想如此轻易地肯定自己的心意，仗着青兰瞧不见，盯着她的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点了点头。
青兰见他不回应，至少是不开口回应，也不恼，知道这是书生的酸腐气惯出来的腼腆，没揪着这点不放。
“青兰，你如实告诉我，是不是很多公子都欢喜你。”顾忘湘心里还是有些吃味的，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得别的年轻才俊青睐也不是难事。
“顾公子说笑了，一个……瞎子罢了，能有多大的本领。”青兰从容地答来，若不是有那一下的停顿，倒真容易迷惑住旁人，想她已不在意了呢。
顾忘湘虽有些庆幸，但更多的是心疼，刚想开口又被青兰接了去。
“不过。”青兰故意只说了两个字，这停顿停得让某人有些着急了。
“不过什么？”他就知道，贪图她的肯定大有人在，只是不知道对方是何身份，这京城皇亲贵胄多得如仲夏星夜，手不堪数，徒来蔽眸。还是鲁莽了。
“柳公子，和公子一起来过的那位，有幸被点过几次。”
柳之昂？这倒是出乎顾忘湘的预料，怔愣的时候也就忘了继续问下去。
“不过他每次来都是为了吃酒，我只给他弹曲助兴。”青兰继续补充着。
难怪他总醉醺醺地回来，但又为何只喝酒，连聊天都不曾，但现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青兰，你听着，你面前坐着的这个人，他现在虽然无权无势，但一上进心可取，未有过妻室，上有一父，其母无踪，他满心心悦你。”
他藏在袖子下的手用力地拳着，他不太想去直视她，过于孟浪，但是又多想直接接受到她的全部答复，若嘴会骗人，眼睛不会，如果眼睛也会骗人，那，心是不会的吧。
他不知道为何为这般。
这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欢喜的来龙去脉，就好像明明她只是同你见过两面，说上几回话，不曾刻意撩拨，四两缘却拨动了千斤情。看似荒诞却又无力反驳，念过的几十车书在她面前毫无用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