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唐父到外面去打饭，唐诗坐在病床边上陪着唐母。
已经一天一夜了，唐母还是睡在那边毫无动静，唐诗心里有些焦急，还有自责。
她太久没有回家了，小时候总觉得他们烦，一直想要离家远远的，可离家太远了，他们生病都没办法一直陪在他们身边。
唐诗一动不动地盯着唐母的睡颜，唐母快五十了，但看上去很年轻，唐诗见过唐父唐母年轻时的照片，惊为天人。唐诗长得比较像父亲，面无表情的时候会显得有些清冷，唐诚长得像母亲，明明是一个一米八的男孩子，却时常给人一种他很脆弱的感觉。
正在发呆的时候，突然唐母的眼皮颤抖了一下，唐诗一激灵，忙凑到唐母跟前。
“妈？”
唐母缓缓睁开了眼，眼神还有些迷茫，看着唐诗，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唐父正好推门进来，看到唐诗朝他招招手，“妈醒了。”急忙拎着袋子走到床边。
唐诗给唐父让了个位子。
“丽娟？你感觉怎么样？”
唐母看向唐父的眼神依旧十分迷惘，太久没有喝水的嗓子有些嘶哑，唐父把耳朵贴近才听到她说的话。
“你是谁？”
唐父坐在椅子上，眼镜遮住了他的表情。唐诗已经摁了铃，让护士过来检查一下。
“医生，我妈她没事吧？”
唐诗看着医生给唐母做了一系列的检查，眉头紧皱地在本子上写些什么，不由紧张地问道。
“身体各方面都是正常的，不过具体的脑部状况我们也并不是很清楚，建议转到上级医院做一次全面的检查。”
“医生，那我爱人会恢复记忆吗？”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我们院的机器没有检测出什么问题，家属可以从心理方面协助患者治疗。”
送走了医生，唐父唐诗看了眼床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唐母，面面相觑。
半晌，唐父开口：“你先吃饭，饭吃好了就先回去吧。”
唐诗摇摇头拒绝：“爸，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我来陪床好了。”
“你又不会照顾人。”唐父嫌弃道，“你妈晚上要是起夜了你说不定都醒不过来。”
“那我也要在这边陪床。”
“医院哪有多的地方给你睡？女孩子早点回去吧，路上要注意安全。”
唐母睡得太久身子有些僵，唐父和唐诗帮着她坐起来，还好唐父的晚饭买多了些，三个人吃刚刚好。
唐母乖乖地吃着饭，接受着爷俩的照顾，吃了一半，又突然停了下来。
“你们是谁？”唐母咬着筷子，眼神懵懂。
唐诗低头不语，唐父自然地夹了一筷子菜给唐母，“我们是你的亲人。”
唐母好像还是有一些迷糊，不过没有追问下去，继续吃饭。
唐诗和唐父对视了一眼，心里多少有些明白——他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唐诗最后还是没有留在医院，一个人回到了空荡荡的家。
第二天，唐诗开车带着唐父唐母来到了省立医院。
经过了一晚上，唐母对唐父熟悉了很多，只是她还是有些害怕医院，一直小心翼翼地跟在唐父身边。
经过了一系列的检查，确定了唐母身体上只是有一些不大不小的毛病，更多的还是心理方面的问题。这样唐家父女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听说唐母不确定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还是有一些遗憾。
回到家，唐父安抚唐母回卧室休息后，把唐诗叫到了起居室。
“那个男孩子，有说什么时候过来吗？”
唐诗算了算林诚的行程，“大概两礼拜后吧？”
“要不，还是让他不用过来了。”唐父迟疑地说道。
“为什么？”唐诗疑问。
唐父叹了口气，“你看你妈现在，我怕会刺激到她，万一出什么事……”
“可是她不但记不得哥哥，连我也开始不记得了。”唐诗有点想哭。
“妈妈她只是暂时性失忆，不是老年痴呆。”唐诗继续说道，“她是可以想起来的。”
唐父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半晌。
许久，开口说道：“要是你妈这一辈子都记不起来了，你可以和宋辞交往的。”
唐诗哑然，“我早就跟他没有关系了。”
“你是我女儿，我会不知道你心里想法？”唐父倒了杯热水，“宋辞是个好孩子，说起来也是我们对不起他，小小年纪就在外面打拼。”
唐诗没有说话，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她不敢赌，万一唐母恢复后接受不了宋辞，万一宋辞已视她为陌路……
“爸你都不看娱乐新闻的吗？宋辞有女朋友了。”
唐父看着唐诗倔强的样子，顿了顿说道：“我们也不会催你，只要你喜欢就好。”
喜欢这件事，到底是什么呢？唐诗心想，她对宋辞的感情，应该不仅仅是喜欢，而是不舍。
说起来也是很自私，明明都打算放弃了，可每每见到他们成双成对地出现在新闻上，内心还是有着淡淡的酸楚、微妙的嫉妒和隐隐的自傲。
这个人，我了解他的一切，我陪他度过了人生的三分之二，我们曾亲密无间，曾约定过白头偕老。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唐诗心酸地想道，家人身体不健康，喜欢的人没有在一起，工作并不是自己真正想做的，活了二十几年，一事无成。
起居室里很安静，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有件事，我觉得我不能瞒着你。”唐父突然开口，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唐诗被突然惊醒，问道：“什么？”
“唐诚他，其实不是我儿子。”唐父猛不丁丢下一枚炸弹，还没等唐诗反应过来，继续说道，“我跟你妈结婚时，唐诚已经一岁了。本来觉得没必要跟你说，不过听你说了林诚那人后，我怀疑那个他可能也是……”
“不可能的！”唐诗反驳道，“他们的年纪又不一样。”
“你哥改了年纪，我查过了，生日也一样”唐父有些无奈，“当初你妈嫁给我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小孩，我并不清楚他有没有兄弟姐妹。”
“那要是真的，妈妈没有和你说过她还有另一个儿子吗？”
唐父摇摇头，“我没有问她这些，可是我不相信有这么多巧合。长相相似，生日一样。”
“那、那我要告诉他吗？”唐诗艰难地开口。
“先让我去见见他吧。”唐父放下水杯，“先别告诉你妈。”说完起身去了卧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