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工车间中部一条流水线上,有一台大型摇臂钻床,摇臂像巨人的胳膊一样,伸展在半空中。下面的工作台上,放着一个长方形的扁体零件,这就是发动机上的汽缸盖。
好几个人围着摇臂钻床的工作台,指指画画,议论纷纷,王志嘉也在其中。
王志嘉来到车间已经第三天了。设计员下车间,在一台机床上解决产品加工中的某个技术问题,人们有个习惯称呼叫作“盯加工”。王志嘉下来盯加工,并不是在旁边指手画脚,而是和工人一起操作,当工人师傅的助手。搬零件,擦机床,他什么都干,满身的油腻,使人根本分不出哪个是工人,哪个是技术员。
汽缸盖定位孔的加工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两孔之间的尺寸公差,只有一根头发丝粗细的几分之一。王志嘉下车间以后,和工人商量,将原来的夹具彻底检查一下,发现夹具制造精度没有达到。但这仅仅是保证不了加工精度的原因之一。两三天来,他跑进跑出,跑上跑下,真是忙得晕头转向,问题还没有得到完全解决。
他人在车间里,心还惦念着设计小组。
这两天,发动机设计小组的同志正在考虑发动机的方案,但是进展不大。白天,王志嘉在车间里,一心扑在解决汽缸盖定位孔的问题上;晚上,他又回到组里,和同志们一起考虑方案问题。昨天,叶总交给了他一份资料目录,建议他们广泛地查阅和研究这些资料,比较鉴别,这对他们考虑方案是有用的。他想尽快地把定位孔问题解决,然后回到科里去和同志们一起战斗。
吊车梁上的电表,指针转到了五点五十分的刻度上。工人们开始擦机床,清理机器旁边的切屑。定位孔的问题,只好明天再解决了。王志嘉觉得这几天时间过得特别快。他一边用废纱擦着摇臂,一边琢磨晚上如何进一步考虑方案。这时候,后边有人捅了他一下,回过头去,是青年女工朱小英。
“看不看电影?”身材不高却长得很结实的姑娘问道。
王志嘉笑了笑,还没来得及答话,朱小英就接上去了:“又是摇头!一说看电影,你就得了摇头病。都像你这样,俱乐部可以关门了嘛!”
“我真有事儿,”王志嘉抱歉地笑笑,“小苏也没有空,我不骗你。”
“提他干啥,我又没有请他。”朱小英脸红了,娇嗔地揍了王志嘉一拳,“下次你少给我提他。”
“好好好,不提,不提。”王志嘉直是点头,朝朱小英做了个鬼脸。
“说真的,你们也该注意休息呀!”朱小英这回口气严肃了,“不要像我爸爸,你们还没到拼老命的时候!”
“我们不是休息得很好吗?一天八个小时觉可没有少睡。”王志嘉眨着眼说,“不信,你去问小苏。”
“又提他了,你真坏!”朱小英上来又是一拳。
“干什么?没大没小的!”后面飞过来一声吆喝。
朱小英吐吐舌头,朱德泉拐着腿走过来了。
朱德泉一家,和王志嘉有着亲密的关系。平时,王志嘉总是把朱小英当作亲妹妹看待。他知道,调皮鬼苏一鹏和朱小英相互间都有好感,但又不好意思公开接近,所以两人在一起看电影总要把他拉上,让他坐在中间,这样就不至于引起别人的注意。
老朱头还没有发现这一秘密。在家里,这个独生女儿再怎么撒娇,他也不去管她;但在外头,在车间里,他吆喝女儿的嗓门却挺吓人的。
老头这几天心里很烦躁。五百多人一个大车间,要他操心的事实在不少。生产中的问题,兄弟单位之间协作扯皮的问题,包括职工夫妻间闹点小矛盾,都要他经心,过问。他是个急性子,最反对工作中间拖拖拉拉。上星期,二工段工人提出,为了解决生产中一个薄弱环节,要搞一条自动线。他大力支持,亲自给他们出点子,跑材料。自动线要焊接一组支架,他一看人手忙不过来,进度慢,就爬到支架上动起手来。那两天,他关节炎发了。在支架上跪着焊接,时间长了,膝盖像针戳着一样疼。这一头焊接完了,他爬到另一头去。腿疼得麻木,一失足,差一点从支架上掉下来,连忙抱住钢梁,往下看看,心里通通跳了好一阵,因为支架距底下有四米来高,跌到机床上也不是好玩的。他正装作没事儿似的继续往另一头爬去,没想到被好几个人发现了,人们嚷嚷要他下来,其中就有他的女儿。
“叫喊啥?”他瞪着眼,居高临下向女儿吆喝,“在上头蹲的时间长了,有点儿腰酸腿酸,想活动一下筋骨,就来了个单杠运动。有啥好咋呼的,啊?”
人们还是在下面叫喊,要他下来。他呢,按上面罩,握起焊枪,以一串串啪剌剌的电焊火花作为回答。没办法,知道他脾气的人,去把车间党支部书记叫了来。支部书记以组织的名义命令他下来。他被赶回去躺了一天,又拐着腿进了车间。支架已经焊了一半,他发现焊条质量不好,焊缝不细密结实,怕将来使用起来有问题,就命令停止焊接。上午,他给叶赋章打了个电话,请他来车间看看。老工程师也认为焊缝质量不好,这样焊出来的支架不能使用,叫车间停一停,等找到了质量好的焊条再焊。偏偏二工段的工人们心急火燎的,想赶快把自动线搞出来。朱德泉怎么还能躺得住?每天拐着腿在车间转,还去材料科要电焊条。
刚才,他又跑了一趟材料科。人家告诉他,采购的同志已经来了电报,货订上了,但什么时候发来没有把握。在回来的路上,他一边走一边心里嘀咕:“不能等啊,还得自己想办法解决。”走到车间旁边,忽然想起那个定位孔加工问题不知解决得怎样了?还有那个发动机方案,不知考虑出点门道来没有?他责备自己对这件事关心太少,于是便拐进了车间,就发现他的独生女儿给了他的徒弟一拳头。
“你啥时候才能像个大人那样规规矩矩?”朱德泉呵斥着女儿。
王志嘉连忙笑着说:“小英来叫我看电影,师傅!”
“用拳头叫你吗?”老朱头又瞪了女儿一眼,“电影,电影,除了看戏看电影,心上还有啥牵挂的?”
父亲对女儿说话,大概用不着讲究全面、客观,因为女儿是不会生父亲气的。老朱头这话也确实讲得片面,朱小英哪能没有心事呢?她不仅关心着车间里的革新,也关心着那个发动机呢!还关心着搞那个发动机的人呢!周围没有别人,她任性点也没有关系。
“你也知道关心个人?”女儿嘟起嘴冲着爸爸喊道,“志嘉哥白天扑在车间里,晚上大半夜大半夜考虑发动机方案,你也叫他们和你一样拼老命呀!”
老朱头这一下没有发火,他心事重重地问王志嘉:“咋的?方案有点眉目吗?”
“还没有。”王志嘉沉重地摇了摇头,“这两天,叶总叫我们先翻翻资料,提点设想。”
朱德泉想了想说:“是啊,短时间拿出一个全新的方案不容易,不能把事情看得简单了。小伙子们情绪怎么样?”
“情绪是很高,不过思想不大统一。”
这两天,由于一下子蹦不出个新方案,大家又吵吵开了。有人主张还是在目前生产的发动机上,把连接部分进行改进设计,以适应广泛用途;有的人则认为从国外现成资料上去找比较有把握。争来争去,争不出结果。王志嘉也觉得这样考虑方案是有问题的,首先应该把思想统一起来。
朱德泉说:“一人一把号,各吹各的调,这可不行。要让大家的步调一致起来嘛。”
“志嘉哥,那个愣头青和你是不是唱一个调?”朱小英低低地插了一句。
“谁?”朱德泉转身问女儿。
朱小英连忙给王志嘉使了个眼色。
“你是说我们科里那个小调皮呀?”王志嘉笑着给朱小英掩饰,“还行,基本上是一个调门,就是吹起来气急。”
“气急吹不好喇叭的。”朱德泉没有深究,“依我看,要把方案的基本原则确定下来,思想统一在这上头,吹起来调门就一致了。”
“您说得对!”王志嘉深情地看了朱德泉一眼,“叶总昨天提醒的也是这一点。”
“也要注意休息,不要把身体折腾坏了。你们年轻人比不得我们老头子。”朱德泉又说,“汽缸盖上的问题,明天我想请几个老师傅来和你一起‘会诊’,臭皮匠总是多点好嘛!”
在老工人“会诊”汽缸盖定位孔的会上,肯定了王志嘉对加工问题的分析和建议,落实了措施,问题很快就解决了。
丁明达原想把王志嘉打发到车间去,走了骨干,他就有理由不接受新的设计任务,没想到事情没按他的愿望发展。他后悔把王志嘉派去车间,几次打电话催他回科工作。定位孔的加工问题没有解决以前,王志嘉当然不可能离开车间。丁明达没有埋怨自己,反倒怨起王志嘉来,怨他心眼太死,不知道为科领导分忧。
定位孔问题一解决,丁明达就把新的设计任务甩给了他,还大大鼓励了一番,说相信他们能出色地完成任务。设计中的一些问题,不必事事都请示科领导,因为科领导还有许多日常工作需要处理。
王志嘉回到科里,和大家一起,集中精力攻发动机方案。但是,几天过去了,却还是没有眉目。
晚上九点多了,产品设计科办公室里依然灯火通明。
这是一间抵普通房间三倍大的屋子,靠窗一连串排着七八架制图机,另一边排着一溜办公桌,有的桌子上也有制图板。正面墙上有几张关于某项产品试制、定型的图表;有一个布置得很朴素的学习和生活园地。那边墙上有革命导师关于科学技术工作的语录,还有几张招贴画。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十分安静,只有翻书、翻资料发出的声音。
苏一鹏双手抱着脑袋,好像不抱住就支持不住似的。他面前有一叠厚厚的复制资料,但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资料上,大概资料里没有他需要的东西吧!
叶琪和鲁大明正在翻资料,不时在本子上记录些什么。
方斌坐在墙角里一张制图机旁,眯细了眼睛,正在凝神思索。
只有王志嘉特别平静,他手里捧着一本小册子,全神贯注地一页一页读下去。
苏一鹏抱了一会儿脑袋,好像忍受不了屋子里的这种寂静,就凑到鲁大明那边去,和大个子低声嘀咕起来。忽然,他转身对着王志嘉喊:“喂,伙计,你来一下!”
王志嘉没有听见苏一鹏的喊声,还是埋头在那本小册子上。他的思想,有时却又离开了眼前的书本,升腾在广袤的田野上。
星期天他常和鲁大明一起,到厂郊的农村里去转转:夏天,站在地边和农民唠唠,或弯腰帮他们拔拔草;秋天,在打谷场上帮老农妇割割谷穗,掰掰玉米,和他们谈谈家常;冬天,他会钻进牲口棚,和饲养员聊起大天。他的业余生活是单调的,为人也显得刻板。他没有苏一鹏那么多的兴趣和爱好,琴棋书画,吹拉弹唱,他都不入门。苏一鹏常常笑他“不会生活”,有一次还开玩笑说:“王志嘉,我怀疑你当过小和尚,你准念过经,参过禅。”他付之一笑,并不计较。没有欢笑的童年,在他身上烙下了很深的印记。他对农村感到亲切,并不只因为他的祖父就是农民,而是因为他对普通人的生活和命运有一种出自本能的关切,对生活的强烈责任感正源于这里。他看到农民生活并不富裕,不少人家还相当贫困。土房里,临窗一铺炕,炕上的铺盖很单薄。地上是一排瓮,瓮里放粮食,也放衣物,此外别无长物。不少人家靠喂几只母鸡下蛋换钱去买火柴,买油盐。有人开玩笑说,农村的老年妇女是鸡屁股银行的经理。合作化以后,这种情况还是没有很大改变。据管理区的干部说,他们的集体积累不多,有的生产小队,买副牲口的笼套缰绳,一时都拿不出钱。农村要机器,但农民手里没有钱,设计这个发动机时能不考虑这个矛盾吗?现在,他的心情不单为方案出不来而烦躁,更为面临的这个矛盾而感到沉重不安。这一点,除了鲁大明,别人大概是难以理解的。
苏一鹏悄悄来到王志嘉的身后,猛地将他手里的小册子抢过去。
王志嘉没有提防,吓了一跳。
苏一鹏一看书的封面,就不胜惊讶地叫喊起来:“呀呀呀,我说老先生,你在读什么书呀?《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我的天,难道这里边有我们所需要的方案吗?”
好几个人围了上来,只有方斌坐在那儿没动。
王志嘉从苏一鹏手里夺回那本小册子,轻轻地将书展平,严肃地说:“这里面虽然没具体方案,但是,有我们所需要的指导思想!前两天,刘书记和叶总提醒我们,在考虑方案的时候,首先必须搞清楚应当从什么角度出发,也就是设计应该遵循的基本原则。我想,这几天我们吵来吵去,吵不出结果,就因为这个基本原则没有掌握好,出发的角度不一样。你们说是不是?”
苏一鹏眨眨眼睛,他觉得这话不无道理。
“毛主席说,在一切能够使用机器操作的部门和地方,统统使用机器操作,我们国家的社会经济面貌才能全部改观。我国现在还是一个农业大国,对农业进行技术改造,需要多少机器?可是我们很穷,一穷二白啊!国家不富裕,农民手里也没钱。现在钢材、有色金属还相当缺乏,石油燃料更是紧张,制造加工能力也不高,这些问题,在我们考虑方案的时候要不要想到?”那天,和朱德泉师傅谈起设计方案以后,王志嘉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他想自己弄清楚后,再引导同志们一起来讨论,把思想统一到一个基点上来。
王志嘉这一席话,引起了大家的深思。这些问题,为什么都没有考虑到呢?这几天争不出结果来,正是因为离开了这个基点吧!
方斌觉得应该把自己的方案亮出来了,否则,在这个“基点”“角度”上议论多了,恐怕大家会对他的东西意见更多。叶工程师坚持要先让大家讨论,看来,不得到科里的支持,这个东西是出不去的。
他摸出一支烟,点上,不慌不忙地说:“王志嘉同志,我这里倒有一个现成的方案,大家看看怎么样!”
“方案?现成的方案?”王志嘉欣喜地喊道,“咳,方斌,你这家伙,已经有了方案为啥不早点拿出来,让大家高兴高兴!”看得出,他确实是从内心里感到喜悦和兴奋的。
“现在也不晚呀,”方斌打开他那一包资料,故作谦虚地说,“恐怕不一定行。”
设计员们都围了上来,认真地看着。
方斌吸着烟,喷出一圈圈烟雾。他在等着大家的评价。
没有人说话。
方斌又接上一支烟。他观察着大家脸上的表情。从表情上看,他觉得不很乐观。
忽然,动作迟钝、不善辞令的鲁大明说话了:“依我看,农村要的,恐怕,不是这种发动机。”
方斌的手指一颤,半截烟掉在地上。他急忙拾起,笑着问:“为什么?”
苏一鹏马上接过来:“依我看,这里边没有多少东西是新的,好些东西,我们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面。你说是不?”
方斌扔掉烟头,一脚把它踩熄,克制着自己,笑着说:“不错,这里边我是采用了国外一种新的结构,因为它是先进的,既然先进,我们就应该学习。”
“我看不见得!”苏一鹏直通通地说,“先进在什么地方?先进在结构复杂这上头?”他抹了抹嘴巴,接着说,“如果我的话不是太武断,这种发动机拿到农村去是不合适的!”
直出直进的小伙子,在任何场合下总是用最坦率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见,心里怎么想,嘴里就怎么冒。他根本没想到,这几句话非但戳恼了方斌,而且使得叶琪也惊讶和不平起来。在这以前,她没有好好看过方斌的方案,凭着她的一贯印象,她相信这份东西里总会有些可取之处的。现在,在苏一鹏嘴里却得到这样的评价,叶琪觉得有点不太公平。
方斌从叶琪的眼睛里,看到不平之色,心里感激她,身上也觉得增加了力量。他抑制住冲动,面带笑容,说道:
“确实,苏一鹏同志,你的话是武断了些。这上面,我已经花了一年多心血,而你却如此轻易地给它判了极刑,这未免……未免有点不近情理吧!”
苏一鹏一下子语塞了。不过,要他承认这个方案,那是办不到的。他决不说违心的话。过了一会儿,他讷讷地说:“总之,这个东西,不合乎农村的要求。大家发表意见吧,算我没说。”
“提不出充足的理由,是说不服我的。”方斌看到了苏一鹏的窘态,显得稍稍有点得意,“搞设计工作,谁都知道资料最重要。小苏,你虽然不是大科班出身,也是小科班出身嘛,不会不懂得这一点吧?而我这个东西,正是建立在资料的基础上的。”
叶琪的心情却在不知不觉间起了变化。刚才她还同情方斌,在心里批评苏一鹏太武断;现在,她却对方斌言语间表现出的那种傲态感到不以为然了。她觉得方斌那熠熠闪光的眼睛在刺人。这时候,方斌那刺人的眼光对着王志嘉了:“你怎么不说话,王志嘉?发表一下你的看法嘛!”
王志嘉一直聚精会神地看着方斌的方案,同时听着大家的争论;方斌问到他头上,他必须说话了。
“这个方案,我还要好好看看,不必今天晚上就来下结论。”
王志嘉一开口,就招来了苏一鹏不满的眼光。但是王志嘉还是按着自己的意思说下去:“方斌花了这么多工夫,里边总可能有点东西吧?”
方斌松了口气。不过,王志嘉对他的方案肯定得还不够充分,他感到不大满足,但嘴上却显得十分谦逊:“那也不一定,很可能花了精力却做了虚功。”
“虚功也不怕,新的方案可以从这里得到借鉴。”王志嘉并没有注意方斌的复杂心情,他坦率地说道,“我们设计的是当前农村需要的发动机,看来,某些需要突破的老框框,就不得不大胆地去突破。搞设计工作,资料当然重要,问题是怎样使用资料,照搬过来恐怕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你说是不是,方斌?”
方斌本来就嫌王志嘉对他的方案肯定得不充分,没想到后面又发挥了这样一通见解,心里自然不痛快,但还是勉强笑着说:
“道理是不错,做起来,恐怕就不容易啰!”
“不容易怕啥?”苏一鹏终于等到机会来发表自己的意见了,“做容易的事情何必还需要我们?”
“你误解我的意思了,苏一鹏同志!”方斌的笑容不见了,他冷冷地说道。
王志嘉觉察到了方斌的不快情绪,他婉言说道:“这里可没有‘我们’‘你们’的问题,方斌同志!咱们都是为了能搞出一种农村需要的发动机。离开了这个题目,文章就不好做了。我看,现在大家坐下来,先议论议论这个基点问题,然后仔细地把方斌这个方案研究一下……”
争论就这样结束了。
几个人心里都不痛快。方斌后来的态度,很使叶琪反感。她同意王志嘉的说法,为什么要分“我们”“你们”呢?目标不是一个吗?她转脸看了看一向自诩是她保护人的方斌,觉得他自负得有点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