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夏、狩月、和平三人,一路跟着熟悉地形的地龙,轻轻松松就回到了蛊寨。
进了寨子,和平望着头顶透明的钻石天棚,心想:“又回到这个钻石牢笼了……”
“奇怪了?”炽夏刚进寨子就停了下来,问地龙,“我听说蛊寨人性格孤僻,不爱社交。可是我怎么听到寨子里面的广场上那么热闹呢?”
地龙也一脸茫然,说:“不应该啊,平时大家吃完晚饭就都闭门不出了。像我跟莓儿那样出去散步的都很少。”
四人来到广场上,只见平时寂静的寨子里,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连对怪事习以为常的和平都惊讶道:“连寨子里这些冷淡的家伙都来凑热闹了,看来这热闹不一般!”
狩月望着面前的人墙,摇头道:“想挤进去是不可能了……”
“和平!地龙叔叔!”这时,他们身后响起一个清甜的呼声,声音的主人一边喊着一边小跑而来。
地龙问:“蝶儿,你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了吗?”
炽夏和狩月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娇俏的少女,走路一蹦一跳,蝴蝶状的腰带松松系在杨柳细腰上,娇小灵敏的身材和小麦色的皮肤,跟和平倒真的挺配。她笑着走近,中长发编成两条可爱的麻花辫一扭一甩,弯弯的眉毛下有一双含情含笑的大眼睛,眯起来时漾出蜜意。整个人就像是刚喝完蜜的小蝴蝶。
“原来她就是紫蝶儿,挺漂亮的啊……”炽夏心想,“让和平烦成那样,我还以为得是个绝世丑女呢。”
狩月跟炽夏交换了个眼神,表达了彼此相同的想法。
紫蝶儿继续走近,朝炽夏和狩月点头示意后,笑问和平:“和平哥哥~这两位是?”
这回炽夏和狩月才看清,她的嘴长得极有特色,小小的开口,厚度却非常饱满,真的就像是熟透的樱桃嵌在脸上,一开口说起话来樱唇颤动,娇艳欲滴。这之前,他们真没见过如此厚又生得这么好看的嘴唇。
“他们是我的笔友。”和平看都不看紫蝶儿一眼,按照原来扯的慌解释下去,“他们来找我玩的。”
没想到紫蝶儿竟然大大方方走到炽夏跟狩月面前,点头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紫蝶儿,最喜欢和平哥哥了,谁也不许把他从我身边抢走哟~”
“不要乱说话!”和平连忙打断道,“我爹刚才问你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呢。”
“地龙叔叔~抱歉刚才看到和平哥哥太激动给忘了……”紫蝶儿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蝶儿也是刚从家里出来,正想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新任的赤蛊王前来,人群自动散开,为其开路。
这回炽夏等人终于可以看见到底发生什么了,人群的正中央,躺着三具尸体,之所以可以确认是尸体,因为他听不到他们的呼吸声。
然而,这根本不是寻常的尸体,紫蝶儿看了一眼后,就尖叫着晕了过去,被地龙抱住。狩月也惊得一个踉跄,他跟和平互相搀扶着,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这……”炽夏感觉自己在做梦,但梦境都没眼前的现实荒诞诡异。
只见那三具尸体,连同他们身上的衣物,都是没有颜色的。就像是从白描画中抠下来的人物,从头到脚都是一片困顿之白,跟周围灯火通明的鲜艳形成强烈反差。
最先发现尸体的守卫对赤蛊王解释道:“天刺陛下,经我们核实,这三位是来自蜃楼国的特使,前来收购云屑草。今日一早我们就准备迎接,然而等到下午都等不到人,去云屑之山上找,发现那里弥漫着恐怖的浓雾,待浓雾散去后,我们只在山上找到了他们的尸体,而且云屑草也都消失无踪了。”
“哦?有意思。”没想到赤蛊王嘴角竟然浮现出异样的微笑,“很久没出现让我赤天刺兴奋的谜题了。”
二十多年前,赤天刺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由于过剩的好奇心作祟,在轩辕国皇位之争中捣乱失败,被向夜抽取了属性发配边疆监狱。可后来,他找到研究细胞术的科曼莎,冒险甘当实验品,结果竟然成功了,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荆棘属性。出狱后无处可去的他,回到了蛊寨故乡,凭借聪明的头脑、出众的实力与剑走偏锋的性格,终于在去年干掉所有竞争对手,成为新任赤蛊王。
赤天刺走到无色尸体前,轻轻触碰尸体的皮肤,这一碰着实惊住了他,因为那手感脆弱如纸,一触即破。
“更有意思了!”他兴奋极了,顾不上抬进屋去研究,直接发动荆棘刃当场将尸体开肠破肚,企图一探究竟。
面对被开膛的尸体,在场每个人都惊骇无比,因为尸体的五脏六腑也都没有了颜色,连流出来的血都是一滩困顿之白。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揉了揉眼睛,有的人甚至发出了干呕的声音,虽然生在蛊寨的他们什么恶心东西都见过,但眼前这滩令人绝望的白色血肉,还是第一回见。
而赤天刺哪还管得了别人的感受,当即脱掉碍事的长袍,坐到地上开始研究。
被大王出格举动绕晕的寨民们,只能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赤天刺刚上任一年,很多寨民还不知道他求知欲过剩,好奇心一开启,片刻都等不了。
“莓儿!原来你也在这儿。”地龙在人群中找到了同样被恶心到的妻子蓝莓儿。
蓝莓儿捂着嘴,干呕道:“呜……以后我再也不瞎看热闹了!不行不行,我得回家了,把家里所有白色的东西都换掉,受不了啊!”
“既然你要回去……”地龙说着,指了指被他安置在一旁晕过去的紫蝶儿,“你也顺便把她送回去吧。”
蓝莓儿走到紫蝶儿身旁,刚想着怎么把她送回去,没想到她自己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没事了吗?”蓝莓儿关切地问。
“嗯,没事了。”紫蝶儿的声音还在颤抖,似乎被吓得不轻,“蝶儿真是太没用了……竟然被吓成这样。”
蓝莓儿扶着紫蝶儿起来,边走边说:“我特理解你,我也被结结实实恶心到了!很多年没有这么恶心过了。”
“咦?”紫蝶儿不解道,“听莓儿姨姨的意思,你还遇到过跟这次差不多恶心的事?”
蓝莓儿的神色黯淡下来,有些伤感地说:“我姐……唉!算了,不提为好啊,那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伤心事。”
紫蝶儿注视着悲伤的蓝莓儿,意外道:“蝶儿还是第一次看到莓儿姨姨这样的表情。”
“不过都过去很多年了~”蓝莓儿挤出个笑脸,又走了几分钟后,说“蝶儿,你到家了。”
紫蝶儿望着空荡荡的小屋,恐惧地摇头道:“莓儿姨姨,蝶儿不想不敢回家……”
蓝莓儿问:“为什么啊?你不想早点儿休息吗?”
“今天发生了那么恐怖的事,家里又只有蝶儿自己……”紫蝶儿说着几乎要哭出来了,“好害怕!好怕第二天醒来自己也会变成无色的尸体……”
蓝莓儿看着眼前可怜的紫蝶儿,心生怜爱,全蛊寨都知道她是个非常可怜的姑娘。她母亲在生下她的瞬间离奇断气而亡,之后她失去了爱妻的父亲就开始酗酒打人,她的整个童年都是在讨好父亲中度过,才几岁就出寨去卖花,挣到的钱全部被父亲拿去买醉,回来就拿她撒气,他一喝醉就认为是女儿夺走了爱妻的命,而年幼的她也认为是自己的错,所以心甘情愿挨打,从不闪躲。
蓝莓儿记得自己曾经问过紫蝶儿,问什么要对父亲百般忍耐?没想到对方给出的回答竟然是:如果打了我他心里能痛快些,那我也就开心了。更令蓝莓儿意外的是,小小的紫蝶儿在说这番话时,非但没有哭泣,竟还露出了笑容。然而,这样虚幻的幸福也走到了尽头,在紫蝶儿十岁那年,她父亲如往常一样喝了个烂醉,喝着喝着自己一头栽进了大酒缸里,等她卖完花再回家,发现父亲已经淹死了。
从此,她成了孤儿,冷漠的蛊寨人都不愿去照顾她,只有热心的几户人愿意给她关怀,其中就包括地龙家。八年过去了,现在的她越长越美,性格也甜暖温柔,善解人意,早已洗脱了过去给人的晦气印象,寨子里追求她的小伙子也有好几个,可她唯独愿意跟和平黏在一起。地龙和蓝莓儿都极力撮合他们在一起,他们想给这个可怜姑娘一个温暖的家。
“你这几天晚上就住我家吧!”蓝莓儿心疼地望着紫蝶儿,“寨子里确实不太平,你一个姑娘家独居确实很危险。来我们家吧,有你地龙叔叔保护咱们呢~”
紫蝶儿不好意思地笑道:“谢谢莓儿姨姨!只是,蝶儿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蓝莓儿捏捏她的脸,笑道:“跟我客气什么啊~走吧!”
二人回到地龙家,各自抱着一杯热茶,窝在藤椅里聊天。
紫蝶儿小心翼翼地问:“莓儿姨姨,你刚才提到的又恶心又伤心的事到底是什么啊?憋在心里不好的。”
蓝莓儿叹息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这滋味憋在我心里好久了,都没跟地龙怎么提起过。”
紫蝶儿轻轻握住蓝莓儿的手,温柔道:“说嘛,既然不是什么秘密,就更不用憋着了~”
“你知道吗?我还有个姐姐,名叫蓝蕾儿——”蓝莓儿边回忆边说,“我从小就觉得她特恶心,因为她的身体里血液里全是蚂蚁!小时候跟她睡一张床,醒来后都一身蚂蚁,这就罢了,最恶心的是她皮肤看起来细细嫩嫩的,可还会分泌脓水……”
“天哪!”紫蝶儿捂着嘴,“那她后来呢?”
“果然你们这代人都不知道她的故事了啊……”蓝莓儿感慨道,“后来,被称为寨子当时第一天才的她,被当时的赤蛊王选中,去藏国当间谍,同时负责怀上仓央天龙的孩子,为寨子传承强大基因。”
“好可怜……”紫蝶儿轻叹道,“仓央天龙我知道,他是当年藏国的君王,历史上出了名的暴君,恶名不亚于现在轩辕国的刹!”
“这还远不是最惨的!”蓝莓儿悲愤道,“仓央天龙玩弄了她的感情,让她真的爱上了他。就在二十多年前轩辕国对战藏国的最终之战里,因为各种原因,仓央天龙战败了,眼睛也瞎了,姐姐被他召来救他,可谁都没想到他竟然让姐姐替他挡刀,当时杀死他们的,是轩辕国姹紫皇后的巨镰斩天龙,听当时在场的地龙说,巨镰一下子将两个人的身体贯穿了……大家都知道,当时姐姐大着肚子,里面怀着她和那个暴君的骨肉!”
“简直不是人!”紫蝶儿也跟着愤恨起来,“仓央天龙真是连畜生都不如!莓儿姨姨,那再后来呢?”
蓝莓儿轻描淡写道:“再后来的事就跟我们没关系了,藏国解放,日出彩黎继位女皇,改名为日出国。其实吧,听说藏国本来就叫日出国,被日出一族统治,是仓央一族用卑劣的手段偷袭而篡位的。”
紫蝶儿点头道:“这段历史就广为人知了,日出彩黎女皇那么出名,她的故事流传很广的。只是,蕾儿姨姨和她肚子里的小宝宝太可怜了!”
“每个孩子能来人间一趟都不容易。”蓝莓儿轻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对紫蝶儿说,“你跟和平都不容易,你们俩要互相珍惜啊……”
“莓儿姨姨~你又说笑啦!”紫蝶儿一听“准婆婆”放话了,开心地捂住羞红的脸,直朝门口走,“蝶儿先回趟家,把明天要卖的货理一理,睡觉前再回来哦。”
“蝶儿真是个能干靠谱的好孩子。”蓝莓儿望着紫蝶儿的离开的背影,心想,“再看看我家和平这个惹事精……”
这时,屋外传来熟悉的敲门声,是地龙他们回来了。
蓝莓儿去开门,打开门一看,除了地龙、和平、炽夏、狩月,竟然还有赤天刺。
还不待她寒暄客气,赤天刺开门见山道:“我来是想告诉你们,不要收留任何外人进寨。”说着,他指了指炽夏和狩月。
和平赶紧辩解道:“他们只是我的笔友,跟这场大雾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们自己都还差点儿没命!”
赤天刺冷冷地警告和平:“你的危险意识太差,这是你最幼稚的地方。据我今晚的观察,那三名蜃楼特使,就是吸入了过多的邪雾致死,他们的气管和肺管里,都还残留着雾。”
蓝莓儿好奇地问:“天刺陛下,那为什么他们的尸体没有颜色呢?”
赤天刺摇头道:“虽然目前也没查明准确原因,但有个大胆的假设——他们身上的颜色,是不是被雾吸走了?”
谨慎的狩月心想:“这个赤蛊王想象力真是过剩,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回想发现尸体时的场景,炽夏心有余悸,心想:“不管云屑草能不能找到,反正我是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这时,炽夏感觉一道极不友善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脸上,他一抬头,正好对上了赤天刺怀疑的目光。
“天刺陛下,怎么了?”炽夏怕自己被莫名其妙当成嫌疑人,“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没有。”赤天刺冷冷地把视线从炽夏脸上移开,然后在心中自言自语道,“长得真像她,应该是巧合吧……”
与此同时,蛊寨雨林某处,弥漫着甜蜜又危险的气息——
“你什么时候带我离开这里呢?”
“别急,还不到时候。”
“受够这里了,每天陪小屁孩过家家,真烦。”
“我也想每天把你带在身边啊,可惜时机还不到。”
“你所谓的时机是什么?”
“我在等一个特别的人,只要他一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