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天刺走后,地龙这才敢露出为难的神情,长叹口气道:“这下麻烦了……”
和平问:“爹,又怎么了?”
地龙无奈道:“蜃楼国的特使死在咱们寨子里了,还死的莫名其妙,必须给向夜一个交待啊,我了解她的性格,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和平不解道:“是这样没错,向夜女王绝对不会无视这件事。但是啊爹,这明明是那个赤天刺的事儿,让身为赤蛊王的他去摆平就好了,你跟着愁个啥啊?”
地龙挠头道:“问题是,他让我想办法跟向夜解释!我啥都不清楚,怎么解释啊?有什么可解释的啊?”
和平不耐烦道:“赤天刺是不是脑子有病啊,爹,你就不会一口气拒绝他的无理要求啊?”
地龙为难道:“可是,我也听说过,天刺陛下跟向夜过去有过节,他跟我提起她时,看起来很怵头,似乎很怕得罪她……”
和平没好气道:“真是怪了,他赤天刺从来到寨子的那天起,就一副目中无人的天王老子脸,平时想教训谁就教训谁。怎么,他也有怵头的人?”
蓝莓儿打断道:“和平,怎么说话呢!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儿都不和平?”
“好好好,名字是你们取的,但性格却是我自己的。”和平装作很困的样子,“我要去睡觉了。”
炽夏见气氛尴尬,连忙说:“我们明早就动身离开,多谢你们这两日的担待!”
地龙遗憾道:“可惜你们还是没得到云屑草……要不是天刺陛下催得紧,我还想让你们多住几日。”
“算了吧!”和平打着哈欠继续演戏,“他们愿走就走吧,咱们寨子遇到这么恐怖的事,他们当然不敢多呆。”
深夜,地龙夫妇熟睡后,和平轻轻唤醒了炽夏和狩月。
其实,炽夏也没敢睡熟,他知道以和平的急性子,一定会着急今晚出逃。
“时机成熟了,师傅已经到了。”和平压低声音却难掩激动,“咱们趁夜逃走吧!”
狩月不甘心道:“可是云屑草还下落不明。”
和平皱眉道:“你灵活着想想,真正想偷云屑草的人,现在还会把它们留在寨子里,估计早带着逃到外面去了。如果我们还继续停在原地,离目标岂不是越来越远?”
“好吧……”狩月被和平说动了,“那你打算怎么逃走?”
和平笑道:“师傅已经在寨子外开好路了,咱们只要能成功逃出这个家就行。你们放心,我爹娘这个时间睡得很熟。你们跟着我,走寨子的侧门。”
炽夏望了眼还很浓稠的夜色,说:“那咱们就快快动身吧!”
他们三人踮起脚尖,悄悄溜出了房间,来到了竹楼的客厅里,他们不敢点灯更不敢制造一丝光亮,只是靠着窗外隐约的月光,跟着和平摸黑前进。炽夏想不到亮着灯时看起来不算大的竹楼,在黑暗中就像是一个小迷宫。
和平对这个居住了二十三年的家再熟悉不过,他轻松就带炽夏和狩月来到了门口。可是,大门却被紧紧反锁住了,和平身上没有钥匙。
炽夏和狩月面面相觑,他们从没学过如何撬锁。
而和平则暗自咬紧下唇,争取将声音减到最小,他指尖生出尖牙红花伸向锁孔,瞬间将锁孔咬穿。这回连钥匙都不用直接可以推门而出。
“和平哥哥,大半夜的你们要去哪里?把蝶儿也带走好不好?”突然他们背后的黑暗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平日的清甜在幽静的夜里下显得格外尖利刺耳。
炽夏一听被发现了,立刻拉着狩月就往门外冲,和平比他们稍慢两步。想不出如何回答的他,也朝外跑去。
和平刚刚跑下竹楼阶梯,突然一双手破土而出,紧紧攥住了他的脚腕,地龙从土中探出头来,厉声道:“和平!你别想跑!”
紫蝶儿委屈地说:“和平哥哥,不要离开我!”
炽夏想上前去帮和平脱身,然而却被和平一个手势阻拦,他朝炽夏和狩月喊道:“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狩月迅速想起和平说过,寨子的侧门在西面,于是拉着炽夏就撒腿往西边狂奔……
在土中如鱼得水的地龙,将和平的脚腕攥地更紧了。他说:“和平!你就不能好好跟爹娘过日子吗?”
和平放弃了挣扎,也没有回答地龙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我再问最后一遍,你真的要这么执意阻拦我吗?”
“当然!”地龙不假思索道,“和平,我们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好啊!傻孩子!”
“哦。”和平露出了残酷的笑容,“这是你逼我的——”
“和平哥哥你——”
“闭嘴!”
另一边,炽夏动了动耳朵,问狩月:“怎么?这是要下雨吗?”
狩月点点头:“好像是吧,我似乎也听到了打雷声。这个地方一天下好几场雨,不奇怪。”
炽夏焦急道:“咱们一定要赶在下雨之前离开,否则雨林里水位已上涨,就麻烦了!”
二人奔跑在西行的荆棘丛林中,跑着跑着他们惊讶地发现,这一路上所有的植物动物,竟然都在为他们开路。本该被刺得千疮百孔的腿,竟然毫发无伤。身处密林,竟然如履平地。
终于,他们穿过了丛林,来到一处隐秘的小河旁,一抬眼,竟然看到和平已经在此等候他们了,而他身边,还站着另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他个子不算高,孔雀蓝的利落短袍披在毫不走形的身材上,脸型偏圆,但下巴却有点尖,眉眼是南国男子的那种英俊,温软又帅气。夜色遮住了他眼角的笑纹,单看轮廓就像不到三十岁的青年。
炽夏惊讶地问和平:“你怎么比我们还快?”
和平神秘地笑道:“这是秘密,不过你们不久就会知道了。”
狩月看着那位中年男子问和平:“这位是?”
和平简单介绍道:“这位就是我总跟你们提起的师傅。”看样子和平似乎不愿过多透露他师傅的信息。
“我叫米翎,今年四十三岁,你们呢?”爱笑的中年男子朝炽夏和狩月伸出手,爽朗道,“真愿意多认识你们这些年轻人,有活力!”
和平愣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师傅竟然会主动自己我介绍,而且句句属实。
“米翎?”炽夏和狩月听到这个名字都惊呆了。这两个字跟仓央天龙一样,也被写进了史书里,上学时教书先生口中的米翎,是孔雀国的亡国之君,丧妻丧子,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炽夏小心翼翼地问:“您究竟是?是不是重名了啊……”
米翎收起笑容,自嘲道:“我就是如假包换的米翎,就是你们在书本上读到的那个米翎,没想到我还挺出名哈……”
他一双弯弯的笑眼在不笑的时候,流露出比同龄中年人更浓的沧桑。但他七成的时间里都在笑,只是笑的幅度不同而已,唇形精致的大嘴和一口整齐的白牙,为他的笑脸更添感染力。
狩月吃惊不已,心想:“都说孔雀王乐观,没想到简直是没心没肺?这笑容,这活力,这精神状态,完全不像是一个死全家的亡国之君能拥有的!”
“对了~”米翎开心地笑道,“我还有惊喜要给你们!”
说罢,他身子一闪,指着一颗大树背面,炽夏定睛一看,只见那失踪了的一袋云屑草出现的视野里。
和平也很意外,问米翎道:“师傅,你是怎么找到的?”
米翎轻松道:“捡的啊,那样子像是被那三个死去的蜃楼人落下的。”
狩月问:“您怎么什么都知道?”
米翎自豪道:“因为我会通灵啊~想知道这附近发生了什么,去问问动物植物就可以了!对了,我已经把你们的小船从正门运到了这里,你们坐上船就可以出发了。”
炽夏不可思议道:“您是怎么运船的?”
米翎笑道:“很简单啊,就是让河流把它冲到这边来就行。”
和平背着一大包云屑草率先跳上了船,对米翎说:“师傅,此行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你多保重!”米翎跟和平说过,现在无法废都的人为了斩草除根都在追杀自己。
炽夏和狩月也都上了船,这一带由熟悉地形的和平掌舵。
蛊寨的雨林里,连日出都仿佛更晚一些,朝阳之光从遮天蔽日的茂密植物中渗透进来,反而衬得周围格外幽暗。
炽夏问和平:“你明明被抓住了,是怎么逃出来的啊?”
和平笑道:“我爹见我心意已决,说我岁数也不小了,该出去见见世面了。”他面对新同伴,当然要隐瞒残酷的真相。
而狩月则问:“你师傅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我爹的旧友,一直看不惯我爹的教育方式,所以决定帮助我逃出来。”和平这次说的确实是真话,但他还是避重就轻了,绕开了许多值得追问的地方。
炽夏跟和平商量道:“虽然我也很想直奔沙国,但先要回学校交云屑草的任务。这之后我们就毕业了,就彻底自由了。你先跟我们一起回趟学校吧?”
“当然没问题。”和平毫不犹豫地说,“我正好也想看看传说中的最高学府是什么样子。实不相瞒,我当年也偷偷托人去报了名,可是因为要参加插花比赛所以没能去成。真是遗憾!”
狩月道:“这些我们都知道。”
炽夏说:“和平啊,咱们可真是有缘千里挡不住啊!你肯定不知道,两年前你如果去了,就会跟我分到同一组,因为我抽签抽中了你啊。”
“真的好巧!”和平也笑了,此刻如脱笼之鹄的他,将船划得更快了。
狩月严肃道:“不过说句扫兴的,我和炽夏这两年在封闭式的学院里学习,和平你被软禁在这个寨子里。咱们三个与世隔绝的人,出来后要怎么立刻适应现在的社会呢?”
炽夏笑道:“这也不难办,等交接完任务毕业后,咱们去水曲城的酒馆呆上几天,到时候就什么都知道了,我偷听老师们说过,现在水曲城的交通特别发达。”
和平点头道:“我也听我爹说过,他年轻时去过水曲城,它整个城市就是一座贸易港,连接着整片大陆的水陆交通。”
三人乘船划出了蛊寨境内,换力气最大的炽夏掌舵,一路北上返回位于轩辕国的学院。
沿途上,一艘小艇飞快的与他们擦肩而过。由于速度太快,所以双方谁也没看清谁。
和平使劲揉了揉眼睛,指着前方小艇上那人一闪而过的背影,惊讶道:“银发!难道时无间复活了?”
炽夏和狩月也都对时无间有所耳闻,作为一代传奇人物,他在史书上的知名度比肩仓央天龙,是极为罕见的时属性拥有者,有着可以扭曲时空的异能,最后却被无名小卒的酒属性克死。
可是等他们再抬头看时,小艇和人都已经驶出了视线。并不寂静的河面上,还漂浮着战争的残骸。
与此同时,距炽夏等人千万里之外的大漠深处,蜃楼国的琉璃城堡内,身为蜃楼女王的向夜,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当年乌金哈娜亲眼看着她割下了丈夫玛法索的人头后,就记恨上了向夜,开始了永无休止的战争。
这期间蜃楼国十多次面临灭亡,都被向夜用“各种方式”顽强地撑下来了。可是没想到,乌金哈娜越挫越勇越战越狂,向夜感到身心俱疲。
年迈的前代女王向娅莲十分心疼女儿,她对向夜说:“小夜,再这样下去你会累死的。我看还是把阿符叫回来,让他多帮帮你。”
“娘,你也知道,阿符这孩子的性格有多倔强。”向夜长叹口气说,“他不想做的事,谁也无法强迫他,软硬不吃!我至今也想不通,他为何要离家出走。”
“真倔,这点他倒是随你。”娅莲说,“不过,这孩子的性格真是让人摸不透。他竟然干扰了我的镜子法术,我现在就算监测到了他的位置,也看不见他。”
向夜苦笑道:“娘,换个角度想这也是好事。你都找不到他觉得他诡秘,那乌金哈娜他们就更拿他没办法了。我现在啊,对他唯一的期望就是他能平安。”
然而让所有期盼和平的人都想不到的是,这才是乱世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