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六年,那时我三岁。
在模糊的记忆中,家中三口人住在两间草房中,记忆特别深刻的是蔚蓝的天空,还有天空中的朵朵白云。那白色的云朵仿佛童话故事里的精灵,它们不断的变幻着姿态。儿时的我会默默的注视着天空,幻想着那些白云之外的天际尽头到底还有什么?
父亲那年四十四岁,中等的身材,体型消瘦,瓜子脸一双眼睛不大但是十分有神。模糊的记忆中那时的父亲,职业并不固定。远房的亲戚修理自行车,用零碎的配件给父亲拾掇了一辆。
在那个年代能有一部自行车可神气了,父亲每天都会去村头的大柳树下,他用他的宝马在那里拉客,每天也能赚取到几分钱或者一些粮票。
父亲每天回来后,都会将他的宝马擦拭得锃明瓦亮,钢圈上和有油漆的地方都会擦拭一些香油。车子保养得好就会给他带来客户,父亲也自得其乐。
记得下雨天的时候,父亲还会在他的宝马后面挂上一个工具箱。他咧嘴笑着跟我说:“阿奇在家要听妈妈的话,小弟弟马上就要出生了,以后你就要当哥哥了。”
我拉着父亲的衣服,哭着让父亲带着我,父亲又摸着我的脑袋,笑道:“阿奇,要听话。等爸爸回来,给你带几块糖果。”我便会破涕而笑,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期待。
父亲从来都不会食言,回来的时候会带给我几粒糖果,我小心的剥开糖纸将水果糖放入了口中。那时的记忆是深刻的,糖果入口除了甜蜜之外还有水果的清香。后来我才明白,更重要的是在糖果中蕴含了父亲浓烈的爱。
后来我才知道父亲还有一门手艺,他是一名石匠。他那个木质的工具箱内都是装着的工具,有时间的时候他会在后院中,用几块砖头和泥巴堆砌出一个小型的炉窑。看着父亲拉着风箱,火苗映衬下的脸庞异常的红润,家庭的温馨和幸福洋溢在他的脸上。他将烧红的工具放在铁台上,抡起铁锤反复的捶打,发出铮铮的声响,父亲那时的形象异常高大,仿佛是这天地间顶天立地的人物。
解放初期,父亲的童年生活在上海,爷爷奶奶在上海十六铺码头有一家裁缝铺,奶奶的手艺很好。据听说,也给上海的一些名人缝制过衣服。后来,爷爷奶奶厌倦了那样的生活,便回到了乡下。不久,便花光了积蓄,生活变得举步维艰。
母亲比父亲小了九岁,母亲身高一米六不到,身材匀称,样貌妩媚动人,眼睛不算很大但是却极其漂亮。她是村里公认的美女,她识字不多,在村里组织的扫盲班中学习了几天,但母亲却很聪明,会经常拿着枝条在地上写上我的名字,让我识字。
父亲逢人都会讲述他跟母亲的恋爱史,父亲、母亲都是一个村里的。父亲家里比较贫寒,爷爷回到乡下后不久便患病去世了。父亲还有一个哥哥很早就离开了家,听说伯父谈了一个对象,便在伯母家中生活着。
父亲还有一个弟弟,比父亲小了六岁,生活的重担便落在了父亲身上。那时的父亲时常给村中的富农家做帮工,母亲便是富农家的邻居。父亲说他从小便喜欢母亲,母亲人长得好看就跟富农家中的牡丹花似的。
外公在外地工作,他是一名修船的工人,做得是木匠活,后来被造船厂聘用成为了正式工。
要知道在那个年代有一份正式的工作,非常不易。母亲在家里是老大,她还有一个弟弟,比她小了十多岁。母亲和舅舅是同母异父的兄妹,母亲的父亲很早便去世了。外婆改嫁给外公,做了外公的小妾。
虽然,外婆生了一个儿子,但作为小妾在家中的地位却很低。舅舅出生后大奶奶便带在身边,外婆想要多亲近一些都不让,后来外婆忧郁成疾,在舅舅十岁那年患病去世了。
外婆去世后,大奶奶对母亲还算好,经常给他梳头,把她打扮得比邻家的孩子都漂亮。大奶奶没有子嗣,对母亲和舅舅都挺好,把他们当成了亲身的。
后来,母亲也接纳了大奶奶,也改口叫妈,也就是现在的外婆。
父亲只要有时间便去母亲家中,帮助外婆挑水、做些家务活。后来,外婆看中了父亲的憨厚和善良,终于答应了父亲和母亲的婚事。
房屋在摇摆和震动,震惊中外的唐山大地震发生了,几十万的同胞在地震中丧生,举国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
记忆中母亲挺着个大肚子,还要照顾着我。大家都生活在抗震棚中,那时的生活非常艰苦,大家都在公社干活记工分。一年忙到头每人只能分配到几十斤的口粮,根本就不够一年的生活,大家只能在过年过节时才能吃到大米饭,能吃上红烧肉那就是奢望。
母亲虽然在怀孕期,却将大米省下来给我吃。我记得非常清晰,她将大米用纱布袋放入锅中。粯子粥中的大麦粉也放得很少,父母都戏称是能照得见人影,一边喝粥一边相视而笑,苦中取乐大概就是如此吧。
那个时候的食用油也十分精贵,一家三口一斤油可以吃一个月,听说其他人家还没有这个待遇。
农历的六月底,弟弟阿泰出生了。那是一个非常年代,伟大的领袖有几位都在那一年去世,弟弟的出生也不平凡。
看着襁褓中的弟弟,我经常会去逗弄一番:“小家伙,什么时候叫一声哥哥呢?”
弟弟由于营养不良,体重只有五斤,大人都说孩子太瘦弱了。母亲只是默默地流泪,在那个年代,即使你有钱也买不到奶粉和营养品。
幸好,在母亲的呵护下,用米汤将弟弟也喂的健健康康的。
有了弟弟后,父亲肩上的担子也更重了。父亲比以往更加勤奋,每天很早便推着他心爱的宝马出去,到很晚才回家。总算也能支撑起这个家,他消瘦的脸庞上充满了坚毅的神采。
改革的春风很快在神州大地刮起,一缕曙光照在父亲异常坚挺的身躯之上,父亲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