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年,那是一个夏夜。月朗星稀,蛙鸣阵阵。
后院中,一棵弯弯曲曲的桑树下。母亲依偎在父亲怀里:“孩子他爹,现在接送客人的活不好干了,我替你想了一个新的职业。”
微风轻拂,父亲将母亲搂紧了一些,他憨厚地笑着说:“兰,你就是我的领导,一切都听你的。”
母亲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她点着头轻声说:“好是好,只是辛苦你了。”
父亲的背挺得更直了一些:“没关系,只要能改善下生活状况,我什么都可以去做。”
母亲抿了抿嘴说:“我们开个豆腐坊吧,我了解过了,现在大家的生活改善了,手上都有些零钱。这样的生意一定能赚钱,只是撑船、打铁、磨豆腐是人间至苦。”
父亲神色坚定:“兰,你选择的职业一定是最好的,我们就开一间豆腐坊,大豆的下脚料还可以喂猪。”
自此后,父亲便张罗着添置豆腐坊所需的设备。木工师傅在家里足足过了十来天,终于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父亲的第二职业是石匠,以前经常给一些大户人家“打磨子”,就是将磨平了的磨口重新开口。磨豆腐当然也少不了添置一副磨子,母亲回了一次娘家。带回来好消息,外婆答应将家中的磨盘送给母亲作为贺礼。
豆腐坊终于开张了,生意的确如母亲所料,十分红火。刚开始,村里豆腐坊只有两家,家中磨的豆腐和百叶都供不应求。
后来,村里乡亲们见豆腐坊的生意红火,都纷纷效仿。一段时间,豆腐的销路成了家中的难题。
好在,父亲以前接送客人在县城中有些路子,很快父亲便在城里有了自己的摊位。
工商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都齐整了,父亲看着那鲜红的公章开心的笑了。
弟弟也七岁了,生得十分俊俏,瓜子脸,一字眉下一双眼睛十分有神。
他上幼儿园时,我已经是一名小学三年级的学生。看着鲜艳地红领巾和胳膊上的两条杠,心中无比喜悦。
清晨,微风轻拂。
上学的路上,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在风中摇曳。一颗颗露珠晶莹剔透,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经常会蹲在地上仔细观看,五颜六色的光芒令人陶醉,我想童话故事中的宝石就是闪耀着这样的光芒吧?
弟弟上学后,我的身边就多了一个小跟班。在学校跟我要好的同学,都跟我一起保护着弟弟。
放学后,同学们唯一的乐趣便是玩着红军智斗土匪的游戏,回去后弟弟偷偷的告诉我:“哥哥,你真的很厉害,好多好多的人也不是你的对手。”弟弟的这番崇拜之语,深深刻在记忆深处。
机械轰鸣,车来车往。
一阵忙碌后,村头的土路竟神奇地变成干净地石子路。
走在干净的马路上,就会想起以前父亲送我们去上学的情景。
特别是五六月份的雨季,父亲每天都要接送我和弟弟上学。弟弟就坐在自行车的单杠上面,他还会指挥着父亲往哪里走。
道路泥泞,常常骑到中途便会停下来,父亲推着自行车前进。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非常辛苦,儿时的我们并不懂得这些,反而会异常地兴奋。
沿着马路的两侧,陆续的有了一些商店,比村子里的供销点规模大多了。商店外观也比较洋气,窗明几亮的非常漂亮。
橱窗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商品和小吃,每天放学回家都要进去看看。偶尔也买几块水果糖,分给弟弟和邻居的伙伴们。
回到家里时,母亲经常会被我俩的样子逗乐了:“你们哥俩是去当伙夫的吗?浑身都是泥巴,眼睛鼻子都看不出来了。”
中午放学后,我们喜欢坐在门口青石板上,等父亲从县城回来。
看到我们兄弟俩,父亲很远便会打起铃铛:“阿奇,阿泰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
父亲每次回来都给我们俩带油条和麻团,那时我们都沉浸在喜悦之中。邻居家的孩子们,都羡慕地看着我们。
生意渐渐好了起来,父亲的劳动力也需要投入更大,父亲总是默默的承受着。
母亲为我和阿泰做了一件崭新衬衫和短裤,看着衣服上面的点点碎花,我哑然失笑,原来在妈妈的心里还将我当成女孩子。这时,我们兄弟俩都会跑到隔壁家去炫耀一番。
隔壁邻居是叔叔家,叔叔和婶婶对爸妈不友好,听爸妈说叔叔很小的时候爷爷便去世了。叔叔便是父亲和母亲将他抚养成人的,后来也是父亲和母亲给他说了媳妇。
那时我就弄不懂,为何亲生的兄弟关系反而不如外人,后来我才明白那是叔叔家条件不如我家,当然心里便产生了嫉妒之心。
当时,我也不太懂,只是觉得这是我的亲叔叔。会经常到叔叔家玩,跟我的堂哥们玩。叔叔家的孩子比我都大,母亲年轻的时候身体受过伤,过了好些年才有了我和阿泰。
那个时代的土地观念很强,两家都会为了田地产生一些口角。当时我和弟弟都为此烦恼,因为吵架后母亲便不让我去找堂哥们玩。
那样的不快都很快过去,两家一直都相安无事。印象中,父亲在城里很快打开了销路,父亲变得越来越累,母亲也同样会跟父亲一起通宵达旦。
劳作了一夜的父亲,一大早,便蹬着笨重的自行车往城里赶去。母亲经常会谈起此事:“阿奇,你已经十岁了也是大孩子了。你的父亲是天下真正的男子汉。”
黄昏时分,落日的余辉如同碎金洒落人间。
后院中,微风阵阵,竹影摇曳。栀子花开,暗香涌动。
母亲督促着我俩默写着作业,透过后门父亲消瘦的身影映入眼帘,他正在一个人默默推着磨盘,不断地前进着。我看着不忍,走进屋里想帮助父亲,父亲脸色严厉:“阿奇,你要努力读书将来出人头地,别跟你父亲一般没本事,只能做这些体力活。”
父亲的话语很朴素,但却深深地重在我们俩兄弟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