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瓦,整齐的排列在简陋的矮房屋顶上。农舍门前自家搭建的院子内,理查德正在蹲下身来喂着两只浑身充斥肌肉与肥厚脂肪的硕大火鸡。
雪域寒冷,最北方更是如此。罗氏大火鸡——这种深受北方雪域农户目光青睐的家畜,据说最早是出自于某术士家族的内部实验产物。
也有可能是炼金大师一类的。人们惯称其为火鸡,更加深入些的饲养农户们则称其为罗氏火鸡。
亡灵或者是掌管冰雪的冬女神才清楚,这个罗氏的发音,到底是罗德利斯,还是罗切斯特,又或者哪家?握有非凡力量的家族那么多,单是阿尔法一层就灿若繁星,没人晓得到底是哪家最先搞出来的这种肉多味美的魔素施法产物——火鸡。
不管怎么说,在这个非凡与物质文明共生的世代,总有些施法与魔素的产物,甚至是失败后惨遭抛弃的劣质品也会成为丰富生产力与物质的一部分。
理查德随意播撒着仍旧有有余力挣扎蠕动的长虫,这种淡黄色的虫类是农户们喂养罗氏鸡的上好私聊,抗寒,高蛋白,火鸡养得肥。
一阵凛冽无比的冰寒气流吹了过来,大火鸡似乎收到某种惊吓,嘎吱嘎吱硬生生扯着粗壮的肉脖子嘶吼个没完,两只本根凭借浓厚脂肪与厚实羽毛抵挡寒冷的火鸡最本能的感到恐慌、不安。
淡淡黑雾飘拂,缓缓出现的黑色烟雾,在两只火鸡惊恐慌乱的嘶叫躲避中,从他们的眼睛鼻子嘴巴甚至是趾爪缝隙侵入,半响,这两只生命力顽横的半人高火鸡便再没了声息。
“窃法者,父亲大人允许你在这休养,不意味着任意放肆,边伯伦是我父亲的领地,不是那位琥珀侯爵的地盘,这里更不是咆哮城!”
满头耀眼金发的高挑少女走来,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罩在农舍楼顶的红瓦与她纤细有力的年轻身躯上,明亮的碧蓝色眸子透射着一股冷冽与骄傲。
“有件事,你或许还不清楚吧,不,准确说这段时间里,你应该感到诧异?”
两只火鸡歪倒在地,就连抽搐也没有,这荒诞诡异一幕叫外人看来兴许觉得难以理解。
但海丽埃塔·约翰,确实是在对着地上倒毙的两头罗氏火鸡说话:“大概在四天前,就是你追踪到那对爷孙的时候,琥珀家族谢尔盖出了意外……”
火鸡上响彻起喳喳的怪异声响,这动静即使在阳光照拂下,明亮温暖没有暗处,仍旧使人从细微处觉察出一阵毛骨悚然,就像是某头看不见的野兽在噬咬着什么血肉肢体。
“不要误会,我们家可没那么大的力气与精力牵扯进来,花费也太大了!而且,动点脑筋想想去吧,翻遍整个威力治和我父亲的卫兵们,也很难不不,绝不可能做到如此彻底。碍于某些抹不开的情面,父亲大人才默许收留庇护你一段时间。”
贵族都是骄傲的,哪怕当年祖父仅仅是位野生骑士,与那些古老相传下来的贵族家不同,家族历史短促,或者更准确表述,根本算不得什么历史的极北金盏花乔治家,这一代的年轻之辈同样充斥着满身骄傲。
高傲自大或许是使人前途尽毁尤其是对青年人以后而言,最致命的一味毒药,骄傲确是使他们更进一步迈向辉煌灿烂人生的殿堂阶梯。
傲然话语吐露完毕,海丽埃塔转身就走,这动作干脆利落,华丽转身更是带有难言美感。
浓重的黑雾升腾而起,自两只大火鸡的身躯上不断汇聚,逐渐形成一团模糊了形状的黑云。
伴随着‘它’的二度诞生,两只火鸡的尸躯彻底干涸,萎缩,像是失掉水分后又晒干的花的尸体。
朦胧暧昧的脸开始在它的底端凹凸畸变的产生,扭曲的五官更像是某些不被主流贵族上层社会们追逐喜爱的艺术家们的抽象画作与拙劣的雕刻作品。
“金盏花家的孩子,请等一下。”
嘶哑却清晰的谈话声,猖獗却礼貌的音调。诡异惊悚的黑雾人脸开口就带有一种难言的荒诞意味:“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你和你的家族都是!呵呵,无所谓,失败者自然不配得到那些更尊贵大人们的给予、施舍,这不算什么。”
“但是!按照你们家与大公冕下私下里订立的秘密约定,你们也不该这么对我!主人死了,这我当然知道,但你们呢?偌大的公国,辽阔的雪域,没有一家提到具体的追查报仇事项,包括冕下!没错,这对我来说冲击是不小,一度我都觉得自己如果早知道会这样,还有必要区招惹那两个大小骑士吗,可你们是怎么做的?”
黑雾蒸腾,浓重刺鼻的气息胁迫而来,似乎伴随着情绪的激烈起伏,那团浓重黑云体积膨胀了近1/2。理查德冷冷注视着它,起身将年轻的男爵家的女儿挡在身后。
海丽埃塔反倒兴致勃勃地紧盯着它,全身轻便却布满符文的合身铠甲,微微闪烁,刻意镂空的甲身上诞生出一片迷蒙的莹亮光晕。少女的稍长开些的脸庞上满是跃跃欲试的神采,惶恐这种情绪是几乎不太可能出现在她这种人这种年纪身上的。
模糊扭曲的人脸一样紧盯着她许久,半响,以一种讥讽地语调开口:“呵呵,不要紧张,更不要恐惧动出什么不好地想法与念头出来,以巫师地名誉和尊严起誓,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小时候,大概在我还未成为一名正式巫师前……”
“那不就是学徒嘛!你直说不就好了。”
谈话被打断,黑云没有如何暴怒生气。抬眼不屑地瞥了面前地小女孩一眼,它继续道:“我是直接就职【巫师】的,自加入飞禽学派以来,便已经有了阿尔法级别的魔素力量,虽然是最低等的那种。但因此,我并没有常人必经的所谓【学徒】阶段。”
“那时候久远的就像上一个纪元,不,说上个时代才更符合……我那时候的记忆里面,荒草丛生,无名的野花在大雨中被打的七零八落,我披着没心没肺的外衣,带着无人知晓的忧愁从这片荒芜踏向另一片荒芜。没有尽头才对。”
面容坚毅,身材不高站起来后却显得异常壮硕的理查德仍旧一副平常农户打扮,惟有双眸中的锐利与冷漠是如何也掩盖不住的。海丽埃塔倒是微微感到动容,面上却神色不变的问道:“然后呢?你想表达什么,从此你当上了大贵族的狗腿子吗?”
并不理会发问,黑雾自顾自的陷入久远回忆中:“那时候,他也只是家里一个不怎么受宠信的私生幼子,又是差不多最小的儿子。也许惟有独自忍受飘零后才能遇见更好的那朵花,那样他就不用飘零了。后来我喊他主人,他帮我走路子,动用各种不想动用的关系许下无数亏本丢人的承诺,把脸面拉到最低,这才使我拜入第一位老师的门下。”
讲到这,半空中的黑云骤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那笑声终于不在像是之前的嘶哑猖狂,一改诡异惊悚的音色。反倒越笑越有股子正常人的生气融在里面。
“也许只有独自忍受飘零后才能遇见更好的那朵花,那样她就不用飘零了……”无意义的重复了遍之前的呢喃,才继续朝下:
“以后的事情变得很简单,那人成就了如今谢尔盖家的赫赫威名,保留了古老贵族家庭的荣耀,即使在诸多非人家族与势力团体内,琥珀家都是鼎鼎大名的,那柄染尽诸族之鲜血的荣耀琥珀剑还是我帮他夺得的呢!”
说到这,之前始终保持住面色平静的海丽埃塔终于忍不住,惊声尖叫出来:“怎么可能!上一任谢尔盖侯爵,那不就是第一位最先铸造出琥珀剑的大人,你的年纪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