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十年,十月十日,云梦书家少夫人成功诞下了一位小少爷。
“我儿甚好,以后当一生无忧!”书老爷大喜。
十月十日,恰巧对应了十全十美的双十,便取了乳名为莠。
书家老爷单字一个“勤”,本是被书家寄予期望,希望能勤学苦读,有一翻成就,但是无奈少年轻狂,他总想着仗剑天涯,如今也只是文不成武不就。
书夫人呢,出生并非名门,据说是江湖上的人,却被这满腔热血、呆头呆脑的书老爷给吸引了,后来在比武招亲的台上假装输给了书老爷,成功逮住了这位“夫婿”。
成了婚后,书老爷依旧对于江湖想入非非,还好书夫人强势,武力碾压,将书勤扣在了府里。
而今,他们也有了孩子。
有了孩子,书勤心里多了一种微妙的感觉,或许这就是当父亲的感觉,他心甘情愿地担起这种无形的责任。
但是他对于江湖,还是念念不忘……
孩儿百日那天,书勤回望多年的江湖梦,也不过是一声叹息。
百日宴,按照荆州云梦泽这一块的习俗,该给孩子取一个正式的名字了。
“就叫剑心如何。”书勤询问着书夫人的意思。
书夫人抿嘴一笑,问到:“怕是郎君还是放不下那仗剑天涯的心思呢。”
看见夫人识破了自己的心思,书老爷怂了:“那我改一个吧……”
“不必,就叫剑心吧,书剑心,”书夫人打断了他,“一用于纪念你我相逢于江湖,二勉励孩儿心如利剑当光明磊落无畏无惧。”
“好,依夫人!”
“这里还有我的位置吗!”一道狂妄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莫不是有人找麻烦?书勤出门一看,一个穿着奇怪的人正家丁们拦在了门外。
这位穿着不似读书人,短褐穿结倒像个乞丐王,但是手里却慢悠悠地摇着一把画着四时花的文人扇,腰间别着一根鎏金沁血的白玉烟斗。
来者不简单。这是书勤的第一个想法。依他的想法,这样的打扮,不是脑子有病,就是江湖里的绝世高手,而他觉得这一定是后者。
“敢问,先生大名!”书老爷学着书本里的江湖人豪气地作揖。
那位没有回答,上下打量了一下书勤,笑着夸奖到:“倒也是个人模人样的后生。”
听起来这回答十分无礼啊,这一下周围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了。
别的客人们看到这位都私下里指指点点。
“这人分明是来找麻烦的。”
“真不知道是谁这么不长眼,书家的麻烦也敢找,要知道书家以前可是……”
“原来是师伯大驾光临!”书夫人的声音传来,佣人回头,只见书夫人穿着一身翠蓝色,抱着孩儿从内屋走了出来。
“郎君,”书夫人小声地为书勤介绍着,“这就是我那不入世的师伯,身份不好公开。”
书勤点头理解,他也是听说过此人了。
前朝有一个闻名天下的临川学馆,里面有一对颇负盛名的师兄弟,师兄唐时,师弟宋纹。当然书夫人的师父,并非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位,她的师父只不过是同期一位不起眼的学生,后来浪荡江湖,成了江湖人。所以这一声师伯叫着也是有来由的。
而今,临川书院早已覆灭,师兄成了如今成了国子监祭酒,而眼前的这位正是师弟宋纹,他自书院覆灭那天就隐姓埋名起来。江湖上早流传着,宋纹不满意新朝,想伺机匡旧朝。
不过那都是江湖上的说法了。书夫人是见过这位师伯的,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说起来可能天下人都是不信的,这位宋师伯虽然在儒学方面颇负盛名,但是却有点名不副其实,如今的他不喜读书,也毫无风范。
古圣贤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位师伯一样也没做到,但和他谈论过的名士都觉得他誉望所归。
此人不简单。
在书夫人的一番解释后,客也散开了看热闹的架势,次第入席,觥筹之间,宴酣之乐。
夜色织上天空时,客也纷纷散场了。这时书夫人才抱着酒壶来为宋纹斟酒。
“师伯现在在何处安家?”
“我一直都在文崖。”
这时候书勤突然忍不住插嘴了:“是那个世家都纷纷挤破头把继承人送进去的文崖吗。”
“是啊。”宋师伯豪爽地将杯内的酒一饮而尽。
他刚刚酒席上喝了很多的酒,现在依旧面不改色,一杯接着一杯向自己的大肚子里灌着美酒。
宋纹瞥了夫妻二人一眼,继续说:“前几天遇见百算子了,他说你家孩儿与我有缘,嗯……他叫……”
“孩儿叫剑心!”书勤殷勤地回答。
“那剑心两岁后就来文崖求学吧。”宋师伯几乎是拍案定下了这孩子的前程。
宋纹的这一席话,少有人能拒绝。不同于覆灭的临川书院,文崖可是流传了五百年的学宫,无论天灾人祸,朝代更迭,它始终在那里,低调不入世,但是只要是进了文崖,并成功出师的人,无一不是一代豪杰……
前朝二十位宰相,就有十位出自文崖,当朝开朝大将军于连城也是出自文崖,如今世家挤破头也要得到的求学的名额,就被这位宋师伯却如此轻易定下了。
“谢……谢师伯……”夫妻二人仿佛被惊喜震傻了,痴痴呆呆地点头。
……
后来,自书剑心满两岁起,这位书家少爷就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了。自此,人们提到书家小少爷,都道是被高人收做关门弟子,从小求学去了。
当年还年少轻狂,想着仗剑天涯的书勤如今愈发稳重顾家了。此番儿子出门游学,他忧心不已,鬓角又填了几缕白发。将儿子送往文崖时,书勤必然是有不舍的。这么小就送出去,担忧不舍不知凡几,不过想到孩子的前程,便狠下决心送了出去了。而且,文崖年假是可以回家的,还是能见到他的……
书夫人掌灯推门进入剑心的房间,将打包好的行李放在桌子上。
“我儿一生注定不平凡。”这位母笑到,眼里却含着泪。
“夫人,早点睡。”
“好。”
书夫人剪落灯花。
远远地就能看见苍翠的群山,山间云雾缭绕,偶尔飞出几只仙鹤。那便是册山,文崖就藏匿在这山间。
小剑心在册山山脚辞别父母,背上背着个小包袱独自向山顶爬去。小包袱里面装的是一些小点心,上文崖不需要带生活用品,因为里面的生活用具都是统一发放的。他的包里放的是娘亲亲手做的桂花糕。
“好高。”才爬了百来阶梯的剑心止住了脚步,他抬头望了望前方,只见前路尽头被云雾遮住,还不知道路程有多长,便一下子张腿坐在了地上。
休息一会儿,吃个点心吧。
此时此刻,在阶梯的终点处,两个人正在对弈。其中一人正是宋纹,他依旧是那副乞丐王的打扮。和他对弈的另一人,白发胜雪,容貌俊朗无比,白璧微瑕的是那双眼睛应该是盲了,被一条墨绿色的丝带遮住了。
“道谷主,该你落子了。”宋纹喝了一口葫芦里的酒。
道无衣侧耳,却道:“你的徒弟不像是个可造之材。”
“耳听未必为实。”
“可你却听了百算子的瞎话,收了这么一个全然不知的娃娃做徒弟。怕不是有什么别的……”
“哈哈哈,这就是缘分啊,”宋纹突然大笑,“我向来是这么一个随缘的人。”
道无衣:“……”
小剑心吃饱了,喝了一口水,起身又开始向上爬了。
道无衣听着他走走停停的脚步,笑了:“他倒是个懂得享受的娃娃,跟你十足相似。”
“哈哈哈……”
等剑心爬上山顶时,已经是月上枝头了。
小亭子里有一个石刻的棋盘,然而却没有人对弈了。
“等了你老半天,才上来啊,”宋纹从棋盘下面滚了出来,“还好没把我这把老命冻死。”
小剑心:“……”
待他看清了这个脏兮兮的人,确认他的身份后,内心不禁一阵惊呼:妈诶,这就是我师父吗,怎么看怎么不靠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