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姑娘。”冷洌把药丸含在口中,并未吞服,一想到自己的处境,若要取他性命真是易如反掌。如果她不打算救他,任他自生自灭,以这沾毒的伤口,自己也活不了多久。如此一想,倒也心安了。舌头一卷,将药丸吞入了腹中。
冷洌迷迷糊糊的,看到有人进来,手里还秉着一支蜡烛。他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不甚清楚的人影。见她将蜡烛端放,手里揣着医者的行头。
“你是……她派来的吗?”冷洌这才想起来,他没有问刚才那名女子的姓名。
玲珑轻轻一笑:“怎么?连救命恩人都认不出来了?”
“啊,是你。”冷洌听出了声音,正是刚才那名女子。烛火近了,他看到了她的脸,精致的眉目,很可人。只是配起这副动人的嗓音,似乎还欠缺了一些,心中暗叹:人无完人哪!“谢谢姑娘。可问姑娘的姓名?”
“玲珑。”
“玲珑姑娘……”冷洌还想说什么,被玲珑制止了:“别说话了,保持体力。”
木嫣然的新房设在东院,两个丫头青烟和紫玉也跟了过去,只剩下玲珑,说是北院清静,适合修身养性,才能绣出精品。木嫣然听得有理,便允了她的要求。
正因为如此,玲珑替冷洌秉烛医伤才不至于被发现。当然,为了不引起护卫的注意,玲珑进屋之后便放下了遮窗的幕帘。如此,玲珑才安心地为冷洌医治起来。
冷洌的伤口不大,也不多,只是每一道伤口都泛着黑血,正是中毒的症状。也亏得冷洌厉害,若是常人,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
“如此狠毒,是要置你于死地了!”玲珑感叹了一声。
“我背叛了他,他有如此之举当属正常。”
“你找到她了吗?”
她没有指明,他却明白她要问的话,据实回答说:“还没找到,甚至毫无任何消息。如此正好,我便知道他后来派出来的人也没有找到她。没有找到,至少证明了她还安全。”
“如果找到了她,你还会拼了命保护她吗?”
“一定会!”想也没想的,冷洌如此回道。
玲珑的指尖微颤,定了定心,才又扎下了针。折腾许久,总算把毒液逼了出来,又给冷洌的口中塞入了一颗药丸,才站起了身,说道:“毒液已经逼出,唯恐有余毒,得观察些时日。这里尚属僻静,你且好生休养,天亮之后我会送些吃的过来。”
“多谢。”
风雪漫天,林傲山庄一片银妆素裹。雪压翠竹,发出轻脆的响声。她裹了厚厚的棉衣偷溜出门,准备去后院堆雪人。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瘦弱的身体只着单衣,嘴唇在雪地里冻得发紫开裂,却也比不上他眼中的空洞来得吓人。她犹豫着不敢靠近,心疼地看着瑟缩在墙角的他。他也看到了她,没有任何表情,转开头去。
她最终下定决心,走向他,蹲在他的跟前,问:“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他不看她,亦不回答她。
她再问:“你冷吗?为什么不回屋去?”
他的嘴角轻轻扯动,像是在笑,但是表情很僵硬。
“来,跟我来,你得喝点热汤。”她站起来,想带他去厨房,可是他不动,她伸出手去,握住他僵硬冰冷而且哆嗦的手,“跟我来吧。”
他被她带到厨房,喝了热乎乎的汤,又吃了热乎乎的点心。那种精致的小点心一向不是他能够吃上的,所以他吃了很多块。
“好吃吗?慢慢吃,不要着急。”她不吃,只在一边看着他,笨拙地给他倒了一杯水,满意地看着他接过,一口气喝完,她笑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为什么会在后院,还穿那么少的衣服?”
“冷洌。”他说着自己的名字,其它的只字不提。
“你是山庄的人吗?”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她继续打听着。
“是。”
“住在哪里?”
“平安居。”
“你是二叔的人?”她听说过,‘平安居’里住着练功的少年,是他二叔负责管教的,这些少年多半是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但是她没有想到,眼前的他可怜地在雪地里只着了单衣。“二叔他不给你穿衣服吗?怎么可以这样,太过分了,我去找他。”
“别去。”他拉住她的手。他的手已经不似先前那般冰冷了,这点发现让她安心了一些。
“为什么?”她问。如果她去找二叔谈,二叔应该会照顾他才对。这是好事,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拒绝她。
“我没有用功练武,所以这是小小的惩罚。没事了,谢谢你。”
“不用谢。”
这是她与他的第一次相见。
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花树下的小女孩露着甜甜的笑,她的旁边站着一个比她略高的男孩子。
她折了一支桃花,递给泪痕刚刚风干的他:“送给你。”
他愣了一下,乖乖地接过。
“你是男孩子,以后不要哭了,爹爹说男孩子要有男孩子的样子,不可以随随便便哭。”其实爹爹是说‘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不可以随随便便哭’,她依样画葫芦给篡改了。
男孩笨拙地点了点头。
“我二叔又欺负你了?”个子小小的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气凛然道:“别怕,有我在呢,我会保护你。谁也不能够在我面前欺负你。我这就去找二叔,让他放了你。”
“不,小姐,不要。”他一慌,拉住了她粉色的衣襟。“是我自己不够努力,二当家罚得对。”
“唉……”她叹气,在桃树下坐了下来,“既然如此,你就努力一点嘛,别让我二叔挑到毛病。”
“嗯。”他重重地点头,回答说:“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我要好好地学功夫,将来可以保护你。”
“好。洌哥哥,我等着你学好了功夫保护我。月牙儿最喜欢洌哥哥了。”她踮起脚尖,在他的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嘻笑着跑开。